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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鶴定睛看過去,見那隊伍由幾十人組成,皆披着黑色斗篷,每個人都不見面容,腳步極輕,稍不注意,還以為自己是撞上了幽冥而來的鬼兵。這支隊伍雖是詭異,每個人的腰牌上,竟都還掛着一個鑄有七瓣梅花圖騰的黃金令牌——那象徵着擁有此令牌者可以暢行軍營。
一把拉過出入口處的哨兵,雪鶴問,「那些是什麼人?什麼時候進來的?」
小兵答道,「屬下不知他們是什麼人,他們就在方才進軍營里來的。」
雪鶴有些惱怒,「不知道是什麼人你他媽也敢放進來?!」
「可、可他們身上的令牌全全都是真的呀,屬下也是按軍規辦事。」
「他們有說什麼嗎?」
「他們只道快些放行,不然屬下會惹大麻煩。」
雪鶴又回頭去看了一眼,那行詭異的隊伍早已消失,從方才他們走路的形態看來,這些人斗篷底下定時穿了厚厚的盔甲,只是數十斤的盔甲再加上武器,他們行走起來時卻沒有一點聲音,足可以看出他們個個都是身手不凡。
那七瓣梅花令牌在軍中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將才能持有,數量數來都不足一個手掌,加之他們來得悄無聲氣,思來想去,不放心的雪鶴率小隊跟了上去。
此刻程肅還在燈下看着地圖,帳子外護衛着重重侍衛。他的傷一直沒好,加之又是連日行軍的疲勞,咯血後叫程雪梟緊張至極,於是多派了一倍兵力守護在他外頭,然而,在這層層守衛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的時候,厚厚的帳簾晃動,隨即鑽進一個人來。
程肅警覺地一抬頭,看見一個披着一身黑色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臉埋在帽子下的陰影中,也不答話,摘了腰間的令牌,「咣當」一聲丟在程肅面前的案几上。
那令牌正是背面朝上,與那普通的七瓣梅花令牌不同的是,這枚令牌背後多熔鑄了一個團龍圖案。
「陛下!」程肅吃了一驚,爾後丟了手中的地圖,單膝跪於地上,「臣未不知陛下到來,還請贖罪!」
那人還是沒有答話,他緩緩截下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張冷峻清瘦的臉來,那張臉同葉詢有七分相似,深目,高鼻,在眼角上佈滿着細細的皺紋。他抿着嘴唇,不知喜怒。他繞過程肅,徑直坐到將軍的座椅上,那雙微微上挑的眉目冷冷看着埋首的老將。
這個一生都工於心計的帝王半張臉都淹沒在明滅的陰影中,他的雙眼中蘊含着滄桑、威嚴和冷靜,其中任何一種感覺都沒有一絲人情味。
帝王不叫老將起身,便得一直跪下去。
許久後,直到那油燈燒得幾乎沒入油中,葉正霖才道,「你如今犯得過錯可不是朕一句赦免,就可通通消弭的。」
依舊沒有賜起身。
程肅只得道,「臣自知罪無可恕。」
「你懈怠失職,造成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帝都岌岌可危,這個罪責已經夠朕誅你程氏滿門了……」葉正霖如此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展開程肅方才看的地圖,眼都未抬又道,「可是朕答應過阿蘿,不會傷你性命。」
「陛下……」程肅的聲音陡然間顫抖起來,他將頭埋得更低,「乃一國之君,拋下兆京秘密前來,這陣地着實危險,還望陛下早些歸去主持大局才好。」
「呵,」葉正霖突然嗤笑了一聲,「看來你很不願同朕談關於阿蘿的事情呢。」
「逝者已矣。」
葉正霖抬起頭來,望向大帳的圓頂,「阿肅。」他緩緩道,這是當年葉正霖尚是皇子時,對程肅的稱呼。
「臣在。」得到的卻是一聲恭敬的回應。
「你應該說,『十七,你有什麼事情?』才對。」
「臣不敢僭越。」
「你啊,真是越來越刻板了。當初朕還是十七皇子的時候,你總是這樣十七十七的叫。」
「那是臣當初莽撞了。」
「阿肅啊,」葉正霖好似沒聽到一般,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說道,「如果沒有阿蘿,你現在應該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吧……不,你現在依舊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只不過你應當是手握大權的柱國大將軍,而不是如今在那極北苦守國門的將領。當初是你一路保的朕坐上這個皇位的,你替朕斬殺那些絆腳石:朕的兄弟,先皇的臣子,還有那些外戚藩王。朕是幼子,繼位時眾多皇兄要置朕於死地,那時候只有你守在門外,朕才敢安心睡覺……阿肅啊阿肅,朕曾想,你連命都可以為朕豁出去,還有什麼不能讓給朕呢?為什麼,單單就是朕最喜歡的阿蘿,你要把她給帶走呢……」
「回陛下的話,阿蘿不是東西,不可以出讓,強將她留在身邊,阿蘿不會幸福的……」
「什麼叫不會幸福?!」方才還是一派懶洋洋的帝王突然暴起,他一把打斷程肅的話,爾後奮力一掃,將桌案上的物件全全掃地上,那硯中的漆黑墨汁濺了程肅一身,他卻一動不動,還保持着下跪的姿勢。
葉正霖那本不透一絲感情的眼中此刻竟是滿滿的憤怒!他站起來,厲聲道,「阿蘿跟着你就會幸福嗎?!那寸草不生的狗屁地方有什麼好的?!我將我最心愛的東西交給了你,而你呢!你他媽的都做了些什麼?!你讓她死了!!!死在那樣一個荒涼的地方,沒有好大夫,沒有好藥材……她空有你對她的愛又有何用?你能讓她活過來嗎?!」
這一次,程肅沒有再說話。
「如果我將阿蘿留在兆京,她哪裏會那麼早就死呢……怎麼會呢……」
多年前那個流光溢彩的上元佳節,年輕的新任帝王同心腹將領逃出皇宮來,只為目睹民間那熱鬧的徹夜節慶。
那晚,兩個長身玉立的貴族公子披着華麗的大氅,遊走於擠擠挨挨的夜市中,城內那人工開鑿出來的巨大河道上遊走着五光十色的龍船,皆是散發着融融光暈的燈籠,各式各樣,掛滿在街道兩側,觀之猶如星辰鋪就的道路,還有數百人一起舞動的龍燈,藝人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爬刀山,翻跟斗,引得眾人紛紛喝彩……就是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夜裏,一個俏麗的少女提着花籃子,靠近那兩個擠在人群中都極為醒目的年輕人,她先是拍了拍小皇帝的肩頭,「這位公子,買花麼?」
然而人群是那樣嘈雜,姑娘脆生生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其中,那個華服公子並沒有回過身來理會她,她也不惱,依舊笑吟吟地拉了拉另一位公子的衣袖,「這位公子……」
話未說完,武將出身感應明銳的程肅就回過了身,彼時程肅雖然是武將,卻生得白皙溫文的臉,他人看了,還道這是哪家俊俏的小書生。
他這一回頭,帶着三分茫然七分風雅,讓那少女瞬時呆了一下,手扯着程肅的袖子遲鈍地沒有鬆開。
葉正霖見程肅回過頭去,便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回頭,於是,二人看見人群中,那個笑得燦爛的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