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回夫人的話,我沒上過學,也沒讀過書。」
輪到佳弟兒了,陸老太太心裏猛地一緊,她的重孫子怎麼可能不認字呢!
可佳弟兒卻響亮地回答:「回夫人,我也沒上過學,沒讀過書。」
陸老太太暗暗鬆了一口氣,不愧是她的親重孫子,真是機靈。
「好的,夫人。」
浮花先是拉過陸行劍的手看了看,兩隻手上都沒什麼老繭,手掌心倒是有些雜亂的紋路。
接着她又拉過佳弟兒的右手,讓大家看他的中指,一個已經啟蒙學習了三年的孩子,連字都會寫了,中指上自然會有一層薄薄的繭子。那可是念書人的標記。
浮花詫異地說:「夫人,他真的上過學!還會拿筆寫字呢!」
陸老夫人的臉一下子變了,差點兒脫口而出不太妥當的話。
藺歸瀾望着那頭,語氣堅決地說:「老夫人,這孩子不夠誠實,不適合成為我們陸家的一員。」
「這」
陸老太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覺得他挺機靈的,稍微調教調教就好了。」
但藺歸瀾並不接受這種說法,她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衛女士皺着眉頭,也跟着說:「老夫人,這孩子才七歲,心思就這麼複雜」
你懂什麼!蠢材!
就是因為怕衛氏守不住秘密,才沒在事情成功前告訴她真相,她竟然還幫外人說話。
衛氏雖然不明所以,還是乖乖閉上了嘴,不再插嘴。
她一向沒什麼主見,老夫人和兒媳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北忠侯府的血統絕對不能流到外面去。
陸老太太堅定地說:「我兩個孩子都喜歡。歸瀾,你要是更偏愛行劍,那就費點心思,以後把兩個孩子都收為養子吧!」
「行。」
藺歸瀾出乎意料地答應得挺痛快。
佳弟兒抬起頭來,黑亮亮的眼睛帶着好奇打量着藺歸瀾。
這就是他將來的正牌母親,父親跟他說過:「只有認了這位正牌母親,咱們一家三口才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生活。」
這話他記得清清楚楚。
藺歸瀾冷淡的眼神滑到了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蛋上,嘴角甚至還閃過一抹得意的笑。
這個孩子,她當然要養。
但這一次,她不會再強迫他刻苦學習,也不會送走他心愛的輕浮丫頭。
他不必小心翼翼地交友,不必因為體弱而忌食。
佳弟兒頂多就是長得有那麼點像那位少爺,可行為舉止明擺着不是正經人,老夫人真不該挑中他。這下好了,家裏平白多個這樣的孩子,夫人您往後得費不少心了——哎,夫人,您怎麼曉得佳弟兒右手因練字磨出了老繭呢?
她心裏清楚得很!
佳弟兒在鄉間長大,雖說跟着老師念過書,學過寫字,但基礎打得不牢靠。
到了參加科舉的時候,考試成績怎麼能拿得出手?
她擔心這孩子走不上讀書做官的路。
他一邁進家門,她就開始天天緊盯着,從教他如何寫字起步,親自糾正每一個細節。他右手中間那個磨出來的硬繭,還有他是怎麼握筆、怎麼下筆的,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些竟然也成了他對她心生不滿的理由之一。
更可笑的是,他從不提是誰不分白天黑夜地陪在他身邊,經過十年的刻苦攻讀,才幫他贏得了功名。
藺歸瀾低着頭,眼睛半垂,輕聲細語地說:「我其實並不清楚,只是隨意猜測的罷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夫人您真是英明啊!」
浮花得意地笑了起來。
藺歸瀾坐在銅鏡前面,仔細端詳着自己的模樣。
在前世,她身心俱疲,面容憔悴,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連自己長什麼樣子都快記不清了。
而如今的她,和前世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浮花走近她,滿臉喜悅地說:「夫人還沒出嫁時,美貌就已經遠近聞名了,嫁到侯府這七年,美麗絲毫未減,夫人不必擔心,等世子回府,用不了半年時間,一切都會」
藺歸瀾忍不住笑了:「都會怎麼樣呢?」
她還記得新婚之夜,陸逐波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娶你並非出於我的意願」,之後便是長達七年的冷漠對待。
這讓她心如寒冰,徹底放棄了夫妻間應有的恩愛和共同養育孩子的幻想。
否則,前世的她也不會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同意領養別人的孩子。
浮花手拿着象牙梳,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幫我把頭上的飾品取下來吧,我想稍微休息一會兒。」
藺歸瀾顯得異常的平靜淡然。
浮花關切地問:「夫人,您又覺得困了嗎?」
但這幾天不知怎的,她常回到房間就想睡覺。
看到藺歸瀾一臉的疲憊,浮花心裏滿是心疼,便服侍她躺下休息。
藺歸瀾閉上眼睛,躺在床上,緩緩進入了夢鄉。
前世掌管家庭的二十年裏,她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臨終前還因為疾病整夜輾轉難眠。
重獲新生的她,非常渴望能夠好好休息一番。
但她了解自己的身體,這次只是病了,不像前世病重時總感覺命懸一線。
「夫人,該喝藥了。」
丫鬟小荷端來了藥,還特意擺上一碗蜜餞在床頭。
藺歸瀾勉強撐起身子,臉蛋顯得有點兒發白。
「小浮呢?怎么半天沒見她的蹤影?」
「你們有沒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呢?」
藺歸瀾抿着藥,腦子轉得飛快。
她閉了閉眼睛,冷笑了一聲:「那位少爺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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