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朝,刑部尚書趙謙卻拉着一張臉,看上去面色陰鬱,心緒不佳。
只因原本長女趙文婕也是寧王妃的人選,卻沒曾想薛凝當選。而趙文婕只能下嫁禮部候侍郎之子候沛。候沛雖是新科進士,但既無顯赫的才名,又無高貴的出生,官職低微,就連相貌也平平無奇。
只因他在謝家的一場艷遇,便與趙文婕結了緣分。
原來謝玉卿生辰那日,趙文婕竟衣衫不整出現在候沛休息的客房中,後來被人撞見,為了掩蓋這樁醜事,趙家不得不將女兒下嫁侯家。
禮部員在郎候大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上趕着去巴結趙謙,最後熱臉貼了冷屁股,趙謙根本不想搭理他。
今日下朝,薛遠出了宮門,便特意停在趙敬轎前,幸災樂禍說道:「唉,實在可惜了令愛。早知嫁與侯家,還不如與我那不成器的次子湊成一對,至少我兒相貌周正,飽讀詩書,品行端正,不至於辱沒了趙尚書。」
薛選的次子薛籍在翰林院修史,是那個有名的書呆子。
當年之事薛遠一直記在心裏,他並非真的想與趙家結親,此番只為當年之事出氣。
趙謙黑着臉,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這些年薛家和趙家明里暗裏相爭,趙文軒選為太子伴讀,薛籍落選,薛凝當選寧王妃,趙文婕落選。
兩家爭鬥各有輸贏,薛遠和趙謙除了明面上互相刺幾句,暗地裏卯足了勁地比較,這些年倒也相安無事。
今夜,趙文婕進宮給姑母趙婕妤請安,清秀的面容略帶憔悴。
行到明珠宮外,便聽到一陣絲竹之聲。
入了宮門,見趙婕妤一身輕紗薄衫,身量纖瘦,體態輕盈,宮女在旁撫琴彈奏,她則輕舞水袖,翩翩起舞。
一舞罷,趙文婕高聲喝彩,「姑母的舞姿傾城,宛若驚鴻,當真是仙姿綽約,堪比瑤台仙子!」
「以色侍人的玩意罷了。」趙婕妤臉上出現了一抹黯色。想當初,她也是聞名京城的才女,沒想到如今她也要靠這種伎倆來取悅君王。
誰讓皇帝只喜歡柔妃那樣的柔弱輕盈的美人,柔妃獨得聖寵,皇帝極少去後宮其他的妃嬪處。
皇帝偶爾也來她的明珠宮,但也不過是看她學得柔妃幾分神韻罷了。
若是換做以前,趙婕妤自負才情,性情孤傲,必會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絕不肯放下身段,主動取悅於人。
可在後宮多年,她深知不得寵會落得如何下場,後宮裏人人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不爭便只有死路一條。
何況她這些年並無所出,在宮裏本就艱難,她的背後是整個趙家,為了趙家的前程,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錯。
趙文婕知道她心裏的痛,寬慰道:「姑母有着絕色容顏,如今正當盛寵,陛下心裏自是有姑母的。」
「罷了,咱們姑侄之間,這種話自不必再說。倒是你,本宮見着也是聰慧之人,何以竟在寧王身上栽了那樣大的跟頭。」
趙文婕心跳一滯,攥緊了衣裙,跪在趙婕妤的面前,「姑母,都是侄女不小心,着了他人的道了。」
那夜她讓人將薛凝夜會謝玉卿之事透露給霍鈺,又讓人換了他的酒水,打算在他心煩失落之餘趁虛而入。
霍鈺果然飲了那杯酒,中了情藥,她趁機讓人跟着,可人卻突然不見了。
她着急讓人在謝府尋找霍鈺的下落,尋到假山後卻不見了人影。
可沒曾想自己被人打暈,再次醒來,她便躺在侯沛的身邊,事發後,她不得已只能下嫁。
趙文婕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姑母,我絕不會嫁給候沛,憑他也配!」
趙文婕笑着將她扶起身來,「你這不服輸的性子最像我。看到你,本宮想起了當年進宮的那會兒,因這寧折不彎的性子,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也苦於不肯服軟,才讓那寧雪柔獨得盛寵。」
她輕嘆了一聲,從玉盤中拿起一顆青色的葡萄,強忍着酸咽下去,「你還是太年輕,從未經歷過什麼風浪,記住一切需謹慎行事。切不可被人抓到把柄。寧王小小年紀能在冷宮裏活下來,絕非簡單的角色,日後行事絕不可牽連家族。」
趙婕妤也不願趙文婕下嫁候家,侯家勢微,於趙家毫無助力。
「謹遵姑母吩咐。」
跳舞后,趙婕妤出了汗,知她有泡溫泉的習慣,趙文婕便攙扶着趙婕妤進了溫泉池,從宮女手中接過花籃,將籃中採摘的新鮮花瓣拋灑在池中。
趙婕妤屏退左右,對趙文婕說道:「先太子已死,你兄長這個太子伴讀的身份尷尬,又因我不得寵,於趙家並無多大的助力。你父親心胸狹隘,目光短淺,趙家的希望便寄托在你和文軒的身上。希望你們兄妹不要讓我失望啊!」
趙文婕恭敬地答道:「太學的先生都誇讚兄長有狀元之才,他這一回必定高中,必不會辜負姑母的期望。」
趙婕妤閉上眼睛,浸泡在溫泉池中,只露出半截香肩。她微微頷首,道:「兵部有個空缺,只等文軒高中,本宮便會讓人舉薦他入兵部。」
「你的事不可心急,那薛家長女不像是個心機深的,或可從她的身上尋到突破口。」
姑侄正說着話,皇帝身邊的太監福才親自來明珠宮跑了一趟,得知趙婕妤泡溫泉,不敢打擾,便對明珠宮的掌事宮女紅香說了幾句,紅香塞給福才一袋金葉子,送走了他,便進了寢宮回稟主子,趙婕妤迫切地問道:「今夜陛下傳了何人侍寢?」
紅香面露難色,道:「陛下去了承恩宮。」
「又是她寧雪柔。」趙婕妤氣得捏碎了手裏的葡萄,汁液四濺。
她強壓着怒火,對趙文婕擺手道:「本宮也乏了,你先回去吧。」
趙文婕從明珠宮出來,長嘆了一口氣,心想就連姑母這般絕色的美人,入宮之後也被柔妃比了下去,方才姑母那頹然失落的模樣,哪有當年的風彩。
她可不要變成姑母那般模樣。
出了明珠宮,她踩在甬道的碎石子路上,遠遠看到從明月宮出來個人影,皎潔的月光照耀在那人身上,讓那輕瘦的身影多了幾分清冷感。
趙文婕見那身影便知是薛凝,她趕緊追了上去。
幾天未見,薛凝便越發憔悴了,眼尾紅紅的,好似方才哭過一場,看上去神色怏怏,心情低落。
「薛姐姐這是去了月妃娘娘處?」
薛凝見是趙文婕,趕緊擦拭眼淚,不想讓她瞧見自己哭過。
薛凝對趙文婕福了福身,將手中拿着的畫像藏在身後,「趙家妹妹這是要出宮吧。」
趙文婕點了點頭,笑道:「薛姐姐與寧王殿下的婚期將近,妹妹在此恭喜了。」
薛凝眼圈一紅,小聲嘀咕道?「有什麼可恭喜的。」
又不是嫁給自己所愛之人,她連寧王的面都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