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若沉坐着羅管家的保時捷,回到麗錦國際花園的山頂別墅時,腦子裏還迴響着關應鈞的「不是。」
正常人會在這個時候說「不是」?
簡若沉邊想邊踏進山頂別墅的大門。
燈光應聲亮起,奢華的水晶頂燈在燈光的映射下,交織成一道炫麗的光幕。他將鞋跟一踩,剛脫掉球鞋,面前就多了一雙尺碼合適的拖鞋。
羅彬文笑吟吟地站在玄關走廊,「歡迎回家,小少爺。」
管家滔滔不絕地介紹別墅的佈局,「浴室在樓上左拐右手邊最後一間,洗澡水也已經放好,您洗完澡就可以回去睡覺,浴室會有阿姨收拾。」
羅彬文說着,麻利地端起一個托盤,「這是換洗衣物。現在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小時,您今天太累,不適合再去上學,所以我申請了一天假期。」
簡若沉接過托盤,恍恍惚惚地上樓。泡進蘊滿柚木味精油的熱水後看着浴缸里被漣漪拂開的白色花瓣出神。
他捉住一片,在掌心揉碎了,喃喃:「你看,咱吃不了吃愛情苦,金錢的罪還是能受一受的。」
簡若沉細細搓乾淨手腕,又把身上用遼寧大澡堂的手法抹了一遍,趴在大得能游泳的浴缸邊上發呆。
浴池角落應有盡有,還放着一個手持小鏡子。
簡若沉拿起來一瞧,訝然。
這具身體竟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頭髮是白的,還比原來長,其他地方連耳朵軟骨上的紅色小痣都分毫不差。
他有一種清晰而篤定的預感。
回不去了。
簡若沉游到浴池邊上,用甲鉗把手上留得規整漂亮的指甲剪掉,起身走到淋浴器下洗頭。
他一邊生疏搓頭,一邊想:陸塹鎩羽而歸。
江永言被抓,有去無回。
江含煜沒等到他的血
江家現在怎麼樣了?
*
江亭公館、江家祖宅。
江含煜蜷縮在沙發里,眼睛裏含着一泡淚,驚惶無比,「陸塹你說哥哥繼承了他母親的遺產…是、是真的嗎?」
少年雖然纖瘦,但渾身都是金錢豢養出來的嫩粉,就連垂落在沙發邊上的指尖都溫養得格外精緻。
陸塹蹲在沙發旁邊,抓住那隻垂落的手,眉宇間有些疲倦,「是真的。」
江含煜猛然咬住嘴唇。
陸塹抬手,揩走江含煜腮邊的淚珠,「別叫他哥哥,他根本沒有拿你當弟弟!就算他真的繼承了財產也什麼都不是。別怕,你會有血源的。」
江含煜輕輕抽了抽手,「我不怕。陸塹哥哥,你別牽我,若沉哥哥會生氣的。」
陸塹冷笑一聲,「他生什麼氣?他為了繼承遺產,已經放棄了婚約!」
陸塹想到從前那個一直追着他跑的簡若沉,眉宇間染上沉鬱之色,「以後他再也不能和你搶什麼了。」
江含煜眼淚吧嗒吧嗒得掉,「那、那我是不是再也沒有哥哥了?」
他抽噎一聲,「沒關係只要若沉哥哥開心就好了,我怎麼樣都沒事。」
陸塹正想安慰,手機卻驟然響起。
90年代的手機沒有震動功能,詫然一響,把江含煜嚇得打了個哭嗝。
陸塹本想先安慰江含煜,但視線一掃,卻見來電顯示上是深水埗分警署的號碼,只能握着江含煜的手接起來,「餵?」
「江永言涉嫌買|凶|殺|人?」陸塹猛然站起身。
江含煜抿唇攥緊了沙發上的皮罩。
陸塹道:「我馬上過去,讓他一個字都不要多說,你去保險櫃裏拿錢,打發走等在門口的狗仔。」
*
麗錦國際這頭。
簡若沉剛爬上|床就被羅彬文從被窩裏掏出來。
羅管家撈着他濕淋淋的頭髮嘮叨:「小少爺,我們把頭髮吹乾再睡。」
簡若沉迷迷糊糊,「又沒有吹風機。」
90年代,有吹風機嗎?
「有的。」羅彬文梳開簡若沉的髮絲。
他想到小少爺以前住所的租金或許都沒有一個吹風機貴,根本用不起,頓心疼道,「家裏什麼都有。」
羅彬文一邊嘩嘩幫簡若沉吹頭髮,一邊道:「我接到消息,等在深水埗警署門口的媒體都被陸塹用錢打發走了。」
簡若沉疑惑,「哪來的消息?」
這麼靈通?
羅彬文晃着手裏的電吹風,手法嫻熟,「您沒仔細看繼承合同吧?康德納特時代傳媒有限公司是您的財產之一。您擁有全球最大的傳媒公司。」
簡若沉對名字沒什麼數,「它的總部在?」
「荷里活邊上。哦對了,我們在香江這邊的分部叫極星傳媒。」
簡若沉:我到底繼承了個什麼?
他斟酌半晌,「你剛剛說陸塹用錢打發走媒體?」
「是的。」
簡若沉意味深長,「那咱們放點消息,叫星網的員工們蹲一蹲。」
羅彬文意會,「拍江家和陸塹的醜態,然後印一萬份報紙宣傳?」
簡若沉在吹風機呼呼的風聲中搖頭,「不,我們隨便做做樣子就行。第一撥人拿到陸塹給的錢後,立刻換一撥人去。讓他們帶點對家的假標識。拿到的錢就當給兄弟們的獎金了,拿多拿少各憑本事。」
羅彬文:
嗯?
小少爺不出面就能獲得員工的好感。
星網的員工拿到了獎金,獎金還不是從小少爺的荷包里出。
陸塹事後想要找人麻煩,也會因為媒體標識混亂而找不到人或者找錯人。
此計甚妙!
小少爺真是聰明極了!
羅彬文壓着笑,「好,就這麼辦。」
簡若沉給渣男使完絆子,心滿意足地鑽進被窩。
羽絨被蓬鬆柔軟,帶着清新微甜的香味,閉上眼就陷進去,像是陷在太陽曬過的棉花里。
一夜無夢,睡醒之後骨頭都要酥了。
簡若沉看了眼床頭擺着的靜音鍾。
下午兩點。
他這輩子第一次在早上八點之後起床,雖然墮落,但確實很爽。
簡若沉洗漱下樓。
整個別墅都在其主人從睡夢中清醒時活了過來,樓下的餐桌早就佈置完畢,羅彬文拉開座椅,「小少爺,今天上午,柴勁武的父親和柴勁武一起來過。」
簡若沉坐下,不明所以,「他們來幹什麼?」
「柴先生特意前來感謝您幫助柴勁武洗清嫌疑。我說您還在睡覺,他就沒讓我叫您起來。」羅彬文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放在簡若沉手邊,「這是柴先生準備的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