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要死了。
我想。
鐵鏈栓在我的脖子上,勒得我幾乎要窒息,我的左睛腫得不成樣,右眼已經看不清了。
我只能抱着頭求饒,朦朧中,王麻子拿起鋤頭搖搖晃晃地朝我走來。
「救救我,救救......」
我驚恐地往後挪,朝着屋外看戲的婦女伸出手。
「呸,不下蛋的母雞。」「聽說你這媳婦還到處勾引......」「嘖嘖嘖,瞧她那樣......」
刻薄的聲音伴隨着鋤頭落地的響聲,一同傳入我的耳中,周遭一片轟鳴。
仲夏夜晚的蟬鳴聲極為擾人,他們指着我破敗的屍體,說我不守婦道,所以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骨頭被鋤頭敲碎的痛感似乎還沒有散去,螞蟻啃食身體的熱潮一下又淹沒了我。
難耐的燥熱佈滿了全身,我不由狠咬舌尖,尖銳的刺痛伴隨着腥甜,刺激着大腦,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呼——」
我喘着氣,掙扎地從床上起來,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撐身茫然地望着屋內的陳設。
放在木架的香爐還燃着縷縷香煙,氣息佈滿了整個屋子。
這是哪......
腦子驀地刺痛,耳邊響起一陣轟鳴,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我回來了?
回憶走完那刻,我恍惚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攥緊了拳。
居然回到了在謝家失身的那天。
我打小就相中了作為同村,且相隔兩條道的謝家三郎,謝珂。
曾經不止一次央求父親找媒人上門替我說親,都被他以未想成親的理由打發走了,這一年謝大不知從哪裏買了個容貌極佳的女娃回來,說是他們四兄弟的妻子。
不久前才拒了我的謝珂,轉頭就接受了這個天降共妻。
我不死心想盡辦法纏着謝珂,盼着他能回頭。
早間我在縣裏賣草藥,謝二過來送信給我,說是謝珂亥時邀我來房中相見。
我歡天喜地過去,誰知滿屋子瀰漫着混雜着迷藥的歡情香,待我察覺不對勁時,手腳已經軟得動不了。
被水潑醒時,就見到謝珂滿臉怒火。
而自己衣衫不整同隔壁村的王麻子躺在一起。
思及到此,身體又湧上一股熱潮,差點將我的意識擊潰。
我忙捂住口鼻,卻不想身體沒了支撐,一下子從床上滾了下來。
還未來得及呼痛,手上慌亂間從床下摸到了一把刀,手心被刀刃劃出了一道口子,皮肉的刺痛抵住了身體上的不適。
「二哥,這樣真的好嗎?」
「四弟你就是太心善,必須等趕在瑩兒回來前,解決這個麻煩」
夜裏寂靜的很,即使門外的人即使壓低了聲音說話,也清晰地傳入了我耳中。
是謝二和謝四。
呼吸一窒,心臟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我咽下一口吐沫,手上慢慢摸索上刀柄,緊緊攥住它。
麻煩?
那個被賣到謝家的女孩起初還想着逃跑,我想與謝珂在一起,便欣然去為她出謀劃策,幾次三番去破壞他們的關係,想來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個麻煩。
腦中浮現謝二那一張笑眯眯的臉,我不由背冒冷汗。
「可...可是......」
「別可是了,王麻子來了沒?」
「我剛剛去找他,讓他打扮一番來三哥房裏找我,現在應該快到了。」
「成,那我們先走,待他們完事,老三也快回來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我才握着刀,一手扶着床從地上爬起來。
必須快點走。
我撐着身體,踉蹌地跑到門口打算開門,就聽到窸窣的聲音傳來,透過旁邊的窗遠遠地瞧見有一人影提着一盞燈往這邊來。
我心下一緊,趕忙撲滅桌子上的燭火,黑暗籠罩着整個屋子。
屋內的香氣持續飄散在空中,我死死捂住口鼻,右手握緊刀,貓着身體躲在門後。
只聽到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
我手心上的汗浸到傷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正好讓我抵住了藥性,外面遲遲沒有動靜,這讓我更加緊張。
「阿四你在嗎?」
粗重的嗓音伴隨着敲門聲一起傳來,耳邊仿佛響起了臨死前被毆打時的低語,伴隨粗壯的呼吸,一拳接一拳地砸下。
是王麻子。
上輩子我失身於他,無奈只能嫁了過去,結果他就是個只會拿女人出氣的混蛋,高興了打一頓,不高興打兩頓。
最後將我活活打死。
臨死前記憶如走馬燈快速在腦中閃過,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身體不禁顫抖起來。
「吱呀——」門從外推開,空氣中的歡情香瞟向屋外,燈籠里燭火的光亮幽幽照入房間,一道細長的影子折射在地上,王麻子抬腳踏了進來,
一步,兩步,三步。
他提着燈籠,高大的身軀完全背對着我,他的視線落在凌亂的床上。
「阿駟你在......」
「刺啦——」
燈籠啪的一聲落地,燭火一下燒爛了棉紙,他瞠目緩緩低頭看向腹部冒頭出銀光,血液泊泊從尖端滴落。
刀尖刺入聲響起的那刻,手刃仇人的快感讓我不禁興奮的顫抖。
殺了他!
殺了他!!
我滿腦子都充斥着這句話。
「滴答——」血液砸在地上的聲音讓我陡然一激靈,頭腦漸漸恢復理智。
我放開握住刀柄的右手,扼腕抑制住手抖,看準時機,在他回頭那刻,猛地抄起木架上的香爐,往他頭上砸去,因為身高不夠,香爐直接撞到了他的眼睛,甚至手上的血也蹭到了他臉上。
「啊——」王麻子痛的哀嚎,捂住眼睛跌坐在地上,香爐里的灰也撲滅了地上還沒有徹底燃起的火。
我大氣不敢喘,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往屋外沖了出去。
夜晚過分的安靜,只有林中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我怕遇到謝家的人不敢走大道,抄着林間小道往家裏跑。
剛才刀尖刺穿肉體的觸感似乎還遺留在手上,我心裏竟感到無比暢快。
也不知道是跑出的汗,還是驚出的汗,竟把歡情香的藥性給驅散了。
估摸着謝家也買不到藥性太濃的歡情香。
還來不及高興,突然間,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打到,腿一軟,趔趄地就往前栽了過去,身體重重地摔在泥坑裏。
我感覺屁股被摔成了兩半,齜牙咧嘴,「誰,誰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