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幻化棗樹度來生  紀念父親高令文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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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家的小院裏,有一顆棗樹,立在院子中央。繁密的枝葉伸展開來,綠蔭覆蓋了整個院落。棗樹一側的枝頭,正好伸到我家西屋的房頂上,所以每到秋天棗兒紅腚的時候,我就會悄悄的爬上牆頭,再爬到房頂,隨心所欲的採摘或用細長的竹杆敲打稍遠處的棗兒。

    牆頭是登上西房的必經之路,有一層一層的台階。然後,我再輕輕滑下台階,先跳到雞窩頂上,再跳到地下。揀起或青或紅的棗兒,用手一擦,便吃起來,味道還有些苦澀。棗兒呈綠色的時候,是苦澀的,並不好吃,所以採摘棗兒並不是我的目的,爬上房頂去尋找那份敲打的快樂才為重要,才是我美好的幸福時刻。

    之所以是爬上牆頭,是因為我那時尚小,牆頭上的台階有些許高,我每次都得悄悄的爬上去,然後再慢慢的滑下來。之所以悄悄的爬,是因為母親不許我隨意攀登,防止掉下來摔傷。母親說:若從牆頭或房頂上掉下來,可不是小事。母親還說:本就不聰明,再摔的更傻了,長大後連個媳婦都說不上,多可憐。所以,母親是不許我爬上牆頭,更不許我登上房頂的。所以啊,如若母親在家,或在院內忙碌,我保證悠悠然然的在樹下玩耍,即使心心念想着那顆棗兒紅腚了,也不會着急的去摘。

    等母親離開了家,我就急不可耐的爬上牆頭。有時姐姐怕我摔着,便一同登上房頂。姐姐也不大,十來歲的樣子。有了姐姐的護送,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有時我們正興高采烈的打着棗兒呢,母親就回來了,就會批評姐姐,說:他小,你也小啊?掉下來摔着怎麼辦?姐姐回答:沒事的,我們小心着呢。母親說:什麼叫沒事?反正那個也不會故意有事,不都是一不留意出的事麼?姐姐便不再言語。但我們照樣在房頂上玩樂,敲下幾顆發紅或青的棗兒,再小心的爬下來。我雙腳一着地,便放開步伐奔跑,拾起來就吃。母親還疑惑的問:好吃麼?這麼青,等紅了再吃不行?狗窩裏放不住乾糧。

    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吃,有時真的不好吃,我一嘗,便會丟掉。只是吧,不上去打下來,感覺心裏就癢的不行,並難以忍耐,只有打下來了,才了卻了心愿。按照母親的說法:這顆棗樹上輩子就欠了你的、該了你的,才讓你這麼隨意的敲打。我只是聽着,不懂所謂的上輩子欠與該是什麼意思。之後呢,我仍然是該敲敲、該打打。這是種樂趣,不在乎苦甜,僅是滿足幼小心靈的一種慰藉,是豐盈着我歡暢與喜悅的營生,是安撫着我孤寂與清貧的快樂。

    那時有句顏語說得彼為形象:綠婆子,坐高樓,颳風下雨就點頭。說的是棗兒已長成了果,還在發青的時候。而紅婆子,坐高樓,颳風下雨就點頭。也是說的棗兒,卻是已經紅了腚。不論是青是紅,我認為都是對我極大的誘惑,是故意吸引着我去敲、去打呢。那些在風中搖擺的棗兒,也確實誘人。後來聽說,這種誘惑,就是一種前生與今世之相欠與相聯的佐證呢。


    我家這顆棗樹上結的棗兒,當紅了腚的時候,才有些甜絲的味道,酸甜酸甜的。從青果到紅腚,要有一段時間。所以,在這段時間裏,敲打棗樹便成了我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一時三刻的觀察着哪個棗兒紅了,哪個還需要再呆幾天。但房頂是必須上一次的,無關痛癢的敲打上幾下,心理滿足了,也就安穩了。如若哪一天不爬一趟西房頂,便覺的有一樁大事沒有完成,心裏就空落落的不踏實呢。這種心理的意難平,興許真如母親所說,這棵棗樹的上輩子就欠了我的、該了我的,不敲不打不足以了卻我今生今世的心愿呢。

    據父親講,這棵棗樹是爺爺的無心之為。一天爺爺下地回家,在村邊看到一棵小小的樹芽,便順手帶回了家,又隨意找個空闊的地方一栽,澆些水,便由了它自生自滅。命際有緣,樹兒沐浴了流年洗禮,穿越過歲月晨霧,竟然活了下來,並長成了一棵樹冠遮天的大樹。春天,帶來清香。夏天,送來陰涼。秋天,掛滿果實。冬天,伴在身旁。並且一天一天的述說着同一個故事,一月一月的演義着相同的情節,季季如此年年這樣,與這處普通的小院一同共度着塵世的風光。

    那段時期,在我家的周圍有三顆棗樹。后街的空地上有一顆,結圓棗兒,是大伯種植的,沿后街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可以投打,於我沒有什麼可期盼的結果。二大娘家的院內有一顆,結大鈴棗,茂密的一枝正好伸到我家堂屋的房頂上,果肉酥脆,清香可口,紅透之後,我便彎着腰在堂屋頂上偷偷的投打。畢竟是二大娘家的,雖然甜脆,但投打時總不那麼心安理得。所以,只有我家這顆棗樹的棗兒,是我想打便打,要打就打,隨時可打,且打的問心無愧,打的放心安然呢。

    這三顆樹上結的棗兒,二大娘家的最甜。在八月十五的前後幾日,是棗兒最好吃的時間。俗語說,七月十五棗紅腚,八月十五打幹淨。也就是說,在這一個月的時節內,棗兒從開始上漿微甜,到甘甜爽口,都是可以採摘的時間。有一年快八月十五的日子,我上學時,用石塊偷偷打下二大娘家棗樹上的幾個果子。邊吃邊上學,正好遇到友伯家的武哥。武哥愛哭,我不喜歡與他玩耍,但他有一個姐姐是衛生院的村醫生,衛生院有各式各樣的針藥盒,紙質的,去掉裏面的小隔斷,用來盛鉛筆最好。武哥就有許多這樣的小盒子。我沒有,非常想要一個。

    恰巧那天上學時就遇到了武哥,我主動送他一顆棗子吃,還有意的問他:甜不?他說:甜。然後,我隔着牆頭指指我家的棗樹,說:我家樹上結的,你看到了,結了好多呢。他說:多摘幾個給我唄。我就說:行是行,得用你的小盒子換,給你五個甜棗換一個針藥盒,行不?他爽快的答應:行。事後,我用棗兒換了好幾個針藥盒。可武哥說:我給他的棗兒都不如那天的甜。他當然不知道,那天是二大娘家的大鈴棗呢,換針藥盒是我家的圓棗,甜酸度不一樣。武哥還問我:這是咋會兒事啊?我說:品種不一樣唄。不知武哥聽沒聽懂。換來的針藥盒我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平日如若無事,我就會拿出來細細的把玩一番。如此說來,用棗兒換回的鉛筆盒,成了那些年我唯一的玩具。

    之後多年,每逢果兒紅透,母親就摘下許多,洗淨曬乾,展於院內席上。棗兒晾曬的後期,紅彤彤的一片,成了這方寂靜小院最具禪心雲境的時刻。曾經高懸在天的紅果兒,用輕搖雲水的姿態,在微風中舞蹈,與細雨里清唱,自在逍遙,過着何等灑脫的日子。然而,待成熟之後,落入凡間,被迫清洗,於萬木蕭條之境,在陽光里寂寥,在風吹中蛻變,被迫脫掉飽滿的形態,變成乾癟紅透的模樣。雖然沒有了豐盈綽約的風姿,卻又充滿了濃郁甘甜的香醇,這是吸收了陽光之後的味道。於是,一顆顆的棗兒經受了蝶變,滿載着全是禪韻的故事,在風塵的世事間,從容淡定孤芳自賞,成為一方小院內輪迴演義的景象,或一年一度不曾變化的程序。

    然後呢,被母親精心的存在罐內,封蓋儲存,於是一季的繁華轉入落寞。再然後呢,便由母親取部分熬煮成湯,在秋天某個爽氣的清晨,或冬季白雪飄飛的黃昏,一碗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紅棗粥,就成為一家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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