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聲驚雷,接着下起大雨,盛夏的天,女人的臉,說變就變。
月黑風高殺人夜。雨夜也是。
沒有帶任何手下,林鱗游知道這註定是一場惡戰,只是內心隱隱有些忐忑,倒不是怕死,而是怕被人當成了槍使,錦衣衛上頭,到底是誰指定他們哥仨來做這事的呢?
想想跟楊放有勾連的錦衣衛上頭,也就是錦衣衛同知潘諝了。
要不然,皇上也跟《繡春刀》裏的趙靖忠想法一樣:你們哥仨,混成這德性,一準不是紀綱逆黨。
柯昂的寓所內,進深的臥室中,緋色帷帳掩着三條滾燙的肉蟲,兩黑一白,屋內的狂風暴雨一點兒也不遜色於屋外。
因為下着雨,楊放和林鱗游也就沒有飛躍上屋頂去偷窺,一來腳下屋瓦打滑,而來若是揭瓦,雨滴一落下就暴露了。
不過這寓所顯然是藏嬌幽會之處,並無一個從人,狡兔三窟,想必柯昂也對自己這所深藏在民居中的深屋很有信心,一般人還真不容易找到。
就算被錦衣衛找到,也不過是所普通的院子而已——如果不是因為逆黨莊敬跑到了這裏
所以如今柯昂來此不再閒庭信步心情放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踏足此地。
今晚是個例外,董儷來了。她能帶給他別的女人所不能的感受,所以他克制不住地要來。
楊放和林鱗游二人一路暢行,悄麼聲地潛到了窗下。
屋內雖然亮着燈,但只有床頭燈台上的一盞淺淺的緋紅,看來柯昂也是個喜歡氛圍感的男人。
這麼暗的燈,照不到窗外,自然不會將窗外人的影子映到窗紙上——這是林鱗游跟隨張賁偷窺多年得來的經驗。
林鱗游已將窗紙捅破,湊上一隻眼朝里看。
楊放則在悄悄地挑房門內栓,或許是有些緊張,挑得滿頭大汗還未挑開,他只得向林鱗游求助,招了幾下手沒見反應,回頭卻見林鱗游貼在窗紙上正看得入迷,耳畔這時也聽得陣陣靡靡之音漸入佳境。
「二哥」楊放踅摸過去,悄聲說。
「悄聲,先看完,看完」林鱗游目不轉睛,「關鍵時刻」
「砰」的一聲,林鱗游嚇了一跳,但見楊放已一腳踹開房門,一臉猙獰地抽刀進入!他也只得放下閒情立刻掣出刀來跟着殺入
屋內的三人也都被嚇一大跳,估計以後的槍法戰鬥力會衰減不少不過,他們好像沒有以後了
林鱗游楊放還沒回來,張賁回來了,一摸桌上的酒,還是溫的。
胡亂抹了一把滿臉的血,他將酒斟上,自飲自酌,等了有一刻鐘,楊放才姍姍歸來,卻不見林鱗游。
楊放一臉怒容,見了張賁也不打招呼,氣咻咻地坐下,端起酒壺就灌。
「怎麼回事?」張賁默默夾了一口菜,「二弟呢?」
「去教坊司了!」楊放放下已然喝空的酒壺,狠狠抹了一把嘴。
張賁樂了:「狗改不了吃屎,二弟還是改不了這習慣。」大概是見了血,需要將被激發的原始獸慾釋放,只有摟着女人才能睡得着。
楊放:「」
「你恨啥?他不帶你?」
「大哥,等他回來你自個問吧!」楊放道。
「事兒辦妥了?」
「妥了。」
南市樓教坊司。
餘妙蘭撩起紗袖,斟了一杯酒,翹着青蔥玉指端給林鱗游:「林總旗,好久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
「怎麼會呢?」林鱗游笑笑,接過酒杯。
「不久前,我才知道你早已升了百戶,叫林百戶,還真有些不習慣。」
「就叫總旗好了,我也聽習慣了。」林鱗游道,「指不定哪天,我又貶回去了。」
「今晚在這兒歇嗎?」餘妙蘭問。
「你問,就是不太想我在這住。」
「我沒有」
「開玩笑。」林鱗游起身,「今晚還有事,先走了。」
餘妙蘭愣住,林鱗游剛拉開門,又回頭道:「對了,給了那老龜婆一百兩銀子,往後的幾日,你好好歇着。」
這一百兩銀子,是莊敬身上掏出來的,這傢伙的跑路費。
出了餘妙蘭的門,林鱗游轉頭就上了樓,推開了另一扇門。
屋內屏風後,浮滿花瓣的浴桶內,赫然坐着的,是董儷。
「林百戶,將我軟禁在此,是為了單獨佔有我嗎?」董儷對林鱗游的突然闖入,毫不吃驚,果然是被獅子保護過的女人,見過大風大浪。
「聽說你床笫之功,深得神女真傳,怪不得殿下、柯昂、莊敬等人都對你戀戀不忘。」林鱗游單手支着浴桶邊沿。
「這就是你為什麼不捨得殺我的原因嗎?」董儷道,「可惜你那兄弟,楊指揮使,不這麼想。」
林鱗游將董儷從楊放刀下救下,不是因為她的床笫之功,更不是想同漢王作對,他僅僅就是為了得到楊放對他們隱瞞的秘密,這不,楊放成了天策衛指揮僉事的事兒,就從董儷口中得知了——雖然這不算什麼秘密,他們遲早都會知道。
誰讓楊放方才那麼着急要殺她的呢?他們三兄弟,可從未對女人下過殺手。
楊放越想殺,林鱗游偏就不讓殺。漢王的女人,得罪漢王他壓根沒想那麼多。
但董儷還真就給了他一個驚喜。
「我那佩囊中,有很多張畫。」董儷朝屏風外一使眼。
林鱗游便過去,拿了她的銀絲繡花佩囊,打開了,果然很多張畫,抽出來細看,皆是巫山雲雨,張張栩栩如生,招招春氣襲人林鱗游竟把一張老臉給看紅了。
還好,大明的衣裙寬大,看不出來尷不尷尬。
「好看嗎?」董儷笑問。
「好看。」林鱗游吱溜吸了一下差點兒流出的口水。
「想不想試試?」
「好」
楊放還是沒能忍住主動跟張賁交待了,他實在等不了林鱗游回來。林鱗游已經太久沒有去教坊司了,想必這一去會待很久。
「你是說,你跟了漢王,」張賁默默喝了一口酒,「並且,還是天策衛指揮僉事?」
楊放默默吃了一口肉:「大哥,你一點都不意外?」
「我應該恭喜你。」張賁道。
「不過,我說的重點是,漢王讓我殺了董儷」
「你跟我說的是,他在她的臀部,蓋了一個紅章?」
「是誅殺令。」
「哦那是蓋在左邊呢?還是右邊?」
「大哥,左邊右邊重要嗎?有區別嗎?」楊放道,「我要說的重點是,二哥卻阻止了我殺董儷!」
良久,張賁才回了一句:「也許,二弟他也想蓋個章畢竟,你也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