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一亮相，在場賓客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畫中的內涵意味——

    謝離左耳弱聽，那頭牛就沒有了左耳；謝離右眼血色，那頭牛的右眼就也是血色。

    這哪裏是畫呀，這擺明了在罵謝離是畜生啊！

    那牛旁邊的馬也是，這馬雖然畫的不是宋未眠，但也是在間接地罵宋未眠。

    天啟王朝人人都知道，原主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世了，父親宋兆興傷心過度，連帶着看自己的女兒都帶上了七分怨氣。於是乎，在原主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宋兆興就讓人把她送去了山上，美名其曰是讓她養病，實則就是不想看見這個女兒。

    而後不到三年，思念亡妻的宋兆興就另娶了她人過門，還生下了一雙兒女。其中女兒名叫宋靈薇，宋兆興視為掌中之寶，自小右耳的耳垂上就有一塊胎記。那胎記很小，顏色很淡，呈蝴蝶形趴在耳垂上，並不難看，甚至還給宋靈薇的美貌加了幾分。

    所以，這畫上的馬多半畫的就是宋靈薇。

    可與謝離成親的人分明是宋未眠，李赤軒又為什麼會畫宋靈薇呢？

    原來一開始先皇賜婚的時候，賜的就是宋靈薇。但宋靈薇嫌棄謝離耳朵不好，眼睛又難看，對外名聲還差，更是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主，便非常不願意嫁。

    甚至還一度以死相逼。

    宋兆興心疼女兒，無奈之下，就把山上的宋未眠接了回來，讓宋未眠替嫁。反正先皇賜婚，賜的是宋家女兒，又沒說哪一個。

    如此，宋未眠才會身穿嫁衣，站在這裏。

    李赤軒故意這麼畫，為了就是內涵宋未眠，不過是個沒人要只能替嫁的病弱丫頭。

    但由於蓋着蓋頭，宋未眠並不知道畫上內容，只是聽着賓客嗤笑討論，她隱約猜出了個大概。

    李赤軒倒很熱心腸，見她不便，就把畫上內容繪聲繪色的講給她聽。

    講完，還問了一句：「我這畫如何？」

    宋未眠並未應答。

    謝離亦是。

    李赤軒見狀，還以為自己的手段唬住了他們倆，當即心情大好，又念道：「右側呢，是我親筆題的一句短詩，『聾子眼珠紅，瘦子身子弱，當是天生一對，世上絕配！』如何？」

    「噗」

    沒人敢應和，只有陣陣顫抖的，憋忍不住的笑聲在賓客中泄露而出。

    對於這些只想看戲的人來說，無論是國師謝離，還是綏遠王李赤軒，都是他們明面上得罪不起的。尤其是李赤軒，作為當今聖上的親皇叔，他的身份何其尊貴。

    但謝離與之相比，就稍顯不同了。謝離此人雖然位高權重，可奈何名聲太臭，整個天啟王朝也找不出兩個願意與他接近的人。再加上他又是個耳朵不好的，大家當着他的面，也沒少嘲諷他，取笑他，就仗着他聽不清楚。

    只是礙於他手段狠辣，心腸歹毒，殺人不眨眼，他們嘲諷卻也不敢太過，只能掩着嘴巴悄摸摸的說兩句，笑兩聲，過過癮。

    「王爺若是真心祝福，還請拿出誠意來。若不是，那就出門左轉，不送了。」

    良久，謝離終於說了話，話里儘是逐客的意思。

    李赤軒卻佯裝聽不懂，歪頭疑惑道：「國師大人這是何意？不喜歡本王的禮物嗎？這可是本王親自準備的。」

    謝離顰着眉，沒有心情和他胡扯，呼吸一緊，便想撕破臉皮。

    「喜歡。」

    可就在這時，宋未綿再次開了口，她堵回了謝離的話，笑着道。

    謝離震驚，看向她的眼神帶上了怒氣和不解。

    但因為蓋頭遮擋，宋未眠根本看不見，依舊聲音軟軟的道：「多謝王爺的好意，王爺辛苦了。」

    「哼哼，」李赤軒不屑的笑了兩聲：「既然滿意，那還不上來接禮物？」

    「這就來。」宋未眠聽話的應着，小心翼翼的上前兩步，然後伸出雙手，任憑李赤軒把字畫捲起來放在她手上。

    她穩穩地接着，後退回謝離的身邊，一邊展開字畫，一邊稱讚道：「哎呀，王爺畫的可真好，這上面的牛馬就像王爺一樣，精氣神十足。」

    這話屬實是大逆不道了，李赤軒一聽，立馬變了臉色：「你說什麼？你」

    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尤其是看見周圍賓客想笑又不敢笑的臉之後。

    宋未眠沒有理他，在蓋頭下把字畫看完，就大手一揮想要捲起。卻不料動作幅度太大，字畫的一頭掃到了高堂的燭火上，一不小心，就燒了起來。

    「誒呀！」宋未眠作出極度驚恐狀，害怕的把字畫丟到地上，顫着聲音可憐兮兮的道：「對不起呀王爺，我手滑了，浪費了你的好意。」

    李赤軒：「」

    他雙手捏拳，一張斯文俊朗的臉上全是怒意，可又沒辦法發泄出來。

    謝離看着地上徐徐燃起來的字畫，淡漠的吩咐道：「來人，滅火。」

    家丁聽令，趕忙打了一桶水過來，噗通澆在字畫上。字畫上的火瞬間熄滅，變成狼狽不堪的一灘東西。

    謝離回頭，開始認真打量起蓋頭下的宋未眠。

    傳言都說，右戶尚書的嫡女宋未眠，自幼體弱，性子怯弱，像是老鼠一般膽小。但她方才的所作所為，卻和傳言完全不是一回事。

    實在怪異。

    「無事。」李赤軒咽下怒氣，咬着牙笑了：「手滑便手滑了吧，一幅字畫而已，不值錢。」

    宋未眠開心的對他行了個禮：「王爺真大度。」

    李赤軒挑了挑眉，面上神情卻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本王還有一件禮物，可以彌補那幅字畫，這下，國師夫人應該不會手滑燒了吧。」

    宋未眠歪了歪頭：「當然不會，王爺，我膽子可是很小的，萬萬不敢再犯這種錯誤。下一件禮物是什麼呀？」

    李赤軒沒有作答，而是抬起手掌拍了拍。

    下一秒，一陣銀鈴叮噹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宋未眠側着耳朵仔細聽，聽見周圍的賓客紛紛驚呼：

    「好美的女子」

    「哇，這是哪裏來的姑娘，怎麼生得如此好看？」

    「真真是絕色，比春紅院的花魁還要水靈」

    李赤軒昂着頭，挑釁的看着謝離：「本王聽聞，國師夫人身子羸弱，恐不好生育。特意將自己手下最美麗、身段最軟的姑娘帶了過來，想要送給國師，還望國師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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