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交通員(下)  毒誓一九四一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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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采芹是抗聯交通員,一般負責一些情報的傳遞工作,偶爾也給抗聯的戰士們做一些針線活兒。

    采芹的男人是抗聯的連長,前些年被鬼子抓了,然後竟然不知所蹤,看樣子是凶多吉少了。

    小五子從小就在隊伍里,抗聯的隊員都拿他當自家孩子照顧。采芹更是吃的穿的用的,常常想着這個沒娘的孩子。

    小五子很冷,帽子和大衣都給采芹了。這天氣不戴帽子能把人耳朵凍掉,小五子的手不時地搓一搓然後捂在耳朵上。不過好在他在不停地走,身上沒那麼冷。

    爬上一座山,向後看了看,四五里外有幾個鬼子兵的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原上一目了然。

    這些畜生一定是屠殺了整個屯子的百姓,不想放跑一個活口,才追蹤而來的。

    小五子對山里十分熟悉,並不是甩不掉他們,而是對這些畜生恨得咬牙切齒,打算找個地方宰了他們。

    小五子找到了一棵比較大的樺樹,用手裏的刺刀在樹上深深地橫着劃了兩圈,又豎着劃了一刀。

    然後先用刺刀撬開一頭,雙手抓住,用力往外撕。不一會,一整張樹皮就剝了下來。

    又在旁邊砍了兩根硬木樹枝,兩頭削尖,把樹皮上開四個口,用樹枝一撐。打卷的樹皮就被支撐成一個船形的爬犁。

    小五子扛着這個爬犁又翻了一個山崗才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這是一個斷崖,一面緩坡一面是立陡的山崖,上下高差有三四十米。

    這面斷崖正朝着西方,而且是風口,所以一到冬天,從遠處吹來的雪就會在這兒窩住,形成個雪窩子。

    這是個天然獵場,小五子往年都能在這兒撿到凍死的狍子野豬等較大的獵物。

    今年的雪比往年更大,斷崖被雪堆平了,形成了另一個緩坡。不知底細的人絕對看不出這是個要人命的危險地帶。

    小五子扛着爬犁慢慢地爬上了坡頂,停住了腳步,看了看前方昏暗迷濛的太陽,又回頭看了看遠處跟來的幾個身影,深深地吸了口氣,助跑幾步,飛身而起。

    寬大的樺樹皮爬犁先接觸雪面,迅速向坡下滑去,小五子整個身體俯臥在爬犁上,疾沖而下。

    耳邊風聲呼呼地響,兩旁的樹木快速向後退去。小五子兩手緊握着兩根粗壯的樹枝,上面的樹皮扎得手上都是毛刺。

    這一滑,就從厚厚的雪上滑出二里多地去。前方是一片落葉樹林,小五子感覺應該到了實底了,就用腳在後面蹚着雪減速,慢下來以後,才跳下爬犁鑽入林中。

    小五子在林中繞了半個圈往回走,借着樹木的遮蔽向斷崖的側方跑回去。到了一個能看見全貌的距離上,小五子躲在一棵大樹後一面拔着手上的毛刺一面觀察着斷崖上的情況,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到了。

    果然,六個鬼子兵爬上了斷崖,他們是一直沿着小五子的足跡追蹤而來的。

    到了這兒,沒了足跡,卻有一條長長的滑痕從這延伸向遠處的樹林。

    一個鬼子兵直接就準備坐在雪上滑下去,可是他只是向前一竄,就陷入鬆軟的積雪裏,眨眼間就沒了人影,其他鬼子還能聽見他的驚呼聲。

    另一個鬼子兵大概是想要拉住他,伸着手也竄了出去。

    然後,頭下腳上的也扎入到了厚厚的積雪中。只有鬼子的一個軍曹還算冷靜,拉住了其他人,才保住了剩下幾個人的性命。

    兩個掉下去的鬼子兵已經沒了動靜,這些人都麻了爪,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一伙人等了足足有一個小時,鬼子軍曹看天要黑了,一咬牙,揮手領剩下的三人向來路而去,再也顧不得這兩個生死不知的手下了。

    小五子沒想到這鬼子軍曹還有斷尾求生的決斷,沒有達到他預想的效果,很是有些憤憤不平。


    但也沒辦法,鬼子沒上當,他不可能用一把刺刀解決這麼多人。

    等了一會,感覺那些鬼子兵不能回來了,小五子抽出刺刀,一頭扎進積雪裏。

    斷崖依然是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雪沫子打在樹上的沙沙聲。

    太陽已經落下去了,不過這皚皚白雪映照得四周並不太暗,還能看清人影。

    小五子從積雪裏鑽出來,頭上戴着鬼子兵的棉帽,身上穿着鬼子的棉大衣,腰上扎着兩條皮帶,腋下夾着兩桿槍,右手的刺刀上血跡未乾。

    一滴鮮血從刀尖上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濺成了一朵鮮艷的花。

    天兒亮着,但不知是早是晚,山路上都是濃濃的霧氣。

    一支隊伍在行進,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

    隊伍中的戰士穿着各種樣式的棉衣,有對襟的小棉襖,有斜襟的棉長袍,但大都破舊不堪。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很木然的表情,沒人說話,只是機械地邁動雙腿。

    這裏面好像都是小五子熟悉的面孔,可他卻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

    一個高大的男人牽馬走過,狗皮帽子下面有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羊皮大衣裏面是灰色的軍裝,牛皮腰帶上左右各插着一把盒子炮。

    這是小五子絕對忘不了的人,走過小五子身邊時,也沒說話,只是溫和地笑了笑,笑容里滿是寵溺,滿是欣慰。

    小五子張了張嘴,想問司令員這是要上哪兒去,可是須臾間,司令員已經走入迷霧。

    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走過來,沒戴帽子,兩寸長的頭髮桀驁地豎立着。

    厚厚的眼鏡片後面閃爍着睿智如海的光芒。

    他也沒說話,而是摸了摸小五子的頭髮,拍了拍小五子肩頭,然後又走向前方。

    小五子感覺到了那雙手的溫度,也想和政委說兩句話,可是他也走入了迷霧中。

    用襖袖子擦了一把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流出的淚水,小五子感覺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有些發悶。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流淚,為什麼會這麼傷感。

    隊伍依然在濃霧中行進着,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

    一個人騎在馬上緩緩而來,絡腮鬍子上有些凍出的鼻涕掛在鼻子下,晶瑩透明。

    雙手都沒有挽着韁繩,而是一手拿着煙口袋,另一手拿着煙袋鍋在裏面挖着煙。

    小五子終於說出了話:「爹,你們這是幹啥去呀?怎麼不帶上我呢?」

    他爹很嚴肅地瞪了他一眼,罵了他一句:「滾犢子,大人有正事兒呢,小孩伢子跟着摻呼什麼?」

    小五子抓住馬韁只是不撒手,哀哀地哭着

    「爹,你不要我了?

    爹,我保證聽話,不惹你生氣。」

    他爹氣哼哼地打開他的手,卻再沒罵他,而是溫和地說:「回去等着,爹回來給你買好吃的。爹跟司令員去辦大事兒。」

    小五子忽然想到,司令員不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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