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頭腦昏沉。
自從離開三里巷後,他就感覺像是喝醉了酒一樣,走路都輕飄飄的。
渾身卻冷的厲害。
站在太陽下曬了許久,身上的冷意漸去,雖然還有不適,卻已經可以忍受,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捱着腳步,終於來到了桃李巷。
一座朱紅色大門的闊氣宅院矗立在巷口,鏨銅的匾額上寫着兩個字:
李宅。
扣響獸銜門環,大門開了一條縫隙。
一個丫鬟模樣的綠裙女子探頭看了一眼,發現是李燁,急忙歡喜開門,同時回頭朝着院子裏喊了一聲:
「各位夫人,老爺回來了!」
霎時間。
院子裏熱鬧了起來,一群鶯鶯燕燕從四周的房間庭院迎了出來。
還有人邊走邊對鏡梳扮。
她們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但均美貌如花,艷麗動人,或穿長裙,或穿紗衣,或書香之女打扮,或俠女風範......
一共十八個美麗女子。
亂花漸欲迷人眼,年紀最大不過二十五六歲。
她們,
就是李燁這些年奮鬥的成果,相繼納進門的美妾。
除魔蘇家規矩森嚴,但福利極好,尤其像李燁這樣忠心耿耿的老豬倌,一院倌長,且是手握閹豬刀的閹豬匠,備受重用,月錢,季度獎,年終獎,都不少。
所以他才可以過得這般滋潤。
看到李燁跨進了門檻,眾美妾齊齊盈盈一拜:「參見老爺,老爺吉祥!」
周圍的丫鬟和僕人也跟着行禮。
聲音整齊,態度恭敬,如參見吾皇。
「都起來吧!」李燁微笑道,「準備飯菜,我今天在家吃晌午飯。」
飯菜很快備齊,酒菜豐盛,色香味俱全。
飯畢,美妾們伺候李燁沐浴更衣後,一個丫鬟端着一盤子木牌讓李燁翻牌,挑選由哪位幸運的夫人今天來陪侍午覺。
十八位美妾像往常一樣,一溜兒站在李燁設計的大廳t形站台上,眉眼勾魂,殷切含羞的望着李燁,等着李燁大選。
在以往,李燁但凡中午回家的時候,都是這般,先翻牌一個,再t台大選一個,然後一起歇午覺。
但今天,李燁卻沒有這個心情,推開木牌揮手道:
「所有人準備一下,今天搬去王宅。」
李燁想起了三里屯的慘禍,又想到了飛魚衛隊長賀超的暗示,猜測自己的這個宅子距離三里屯太近,難保晚上不會出事。
三里巷現在可詭異的很呢。
那裏死了太多人。
眾美妾聽到要搬家,一陣驚愕,卻不敢多問,紛紛收拾行囊細軟,帶着僕人丫鬟就往王宅而去。
王宅,是老豬倌長老王的宅子。
老王死前,除了託付李燁照顧志強外,還把他的大宅子過戶到了李燁的名下。
與桃李巷隔着五六條街,遠離三里巷。
李燁安頓好了眾美妾,交代了一句「晚上關好門窗,不要出門」,然後提着惡魔祭祀用品回返蘇府而去。
祭祀之物還差一樣雞鳴血,需要明天才能取到。
但城中越來越危險,三里巷的慘禍歷歷在目,李燁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雞鳴血能儘快拿到最好。
調轉方向,李燁又去了其他幾個地方尋購,果然如劉老闆所言,大多無貨,就算有,也不是雞鳴血。
但李燁還是很謹慎的委託了其他三個鋪子,交了訂金,明天來取雞鳴血,以防劉老闆那邊生出變故誤了自己的事。
路上,李燁想起黃安要用志強的物事來泡酒,順道幫他買了一壺酒。
回到豬院。
已是下午上值時候。
豬院的鐵柵門裏,豬舍連綿,足有百十餘座,貼着「甲、乙、丙、丁、戊」等牌號,裏面傳來陣陣豬哼聲。
還有公豬在與母豬爬跨。
動靜很大。
一群新入職的小豬倌已經在鏟豬糞,餵豬食,挑泔水,忙得滿頭大汗。
幾個老豬倌是老油條了,來了新人他們就開始偷懶,一個個挽袖抱臂,蹲坐在牆角的石碾子上搖頭嘆息,面色憤然,像是在議論什麼,情緒激動。
看到李燁走來,幾人急忙起身行禮。
「不去餵豬,在這裏做什麼?!」
李燁沒有好臉色,語氣嚴厲。
幾個老豬倌不敢頂嘴,轉身匆匆進豬圈忙活了起來。
黃安從遠處走來,看到了這一幕,嘴唇一陣上下開闔,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的樣子,眼睛瞪得老大定定的望着李燁。
李燁道:「有話就說。」
黃安這才嘆息一聲,道:「不知怎的,我今天的心情莫名有些煩躁,渾身都沒有力氣,本不願多說些什麼,可又愈發憋得慌,然而轉念一想,大抵是今天食堂的飯菜少了許多,肚子沒有吃飽的緣故罷了。」
「食堂的飯菜少了?」李燁聽得眉頭一挑。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蘇家的飯堂一直是量大管飽,饅頭可勁兒造,米飯隨意吃,偶爾還有肉,如今陡然減少了飯菜供應量,想來定然出了問題。
再聯想到今天在街道上見到的情形,李燁驀然心中一個咯噔。
恐怕蘇家真的有了糧食危機。
大災變已三年,雖然太平鎮外詭異橫行,危險異常,可蘇家卻派有高手掃蕩四野,清理了一大片良田,一直維持着城內的秩序。
而今。
這秩序竟然有崩潰的跡象了。
李燁不知道蘇家發生了什麼事,心中有一些煩亂和不安,但作為豬院倌長,他依舊保持鎮定道:
「慌什麼,蘇家家大業大,總有我們一口吃的,比起外面那些流浪漢和乞丐,我們已經好太多了。」
黃安點頭嗯嗯道:「倌長說得對,人要知足常樂。」
李燁看了他一眼,「人是要學會知足長樂,可萬事都一笑而過,就是一種懦弱,有些事,該爭還得爭,有些底線,該守還得守。」
黃安聽得眼睛放光,有些崇拜的敬畏道:「倌長你懂得真多,我好像什麼都不懂似的。」
李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人無完人,你不用什麼都懂,只需在某一方面懂得比別人多就行。」
頓了一下,眨眼笑道:「至少在對公豬的了解上,你懂得就比我多得多,我不如你,得向你學習。」
黃安豁然抬頭,眼睛霎時放光。
倌長這是在誇我嗎?!
他撓了撓頭,有些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讓大家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