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君珂和韋芷和納蘭君讓面對面,納蘭君讓心神乍分沒有顧及身後,君珂和韋芷正面對來人,只見那太監裝扮的人,竟然是從內殿出現的,出現時還佝僂着身子滿滿太監步態,但每走一步腰便微微一直,幾步之間,便從一個猥瑣的太監蛻變成一個夭矯男子,滿身風華。筆神閣 bishenge.com
君珂此時手剛從韋芷口中撤出,看見那人下意識警惕後退,韋芷卻頭一抬,滿臉駭然地看見那截閃電般遞向納蘭君讓的劍鋒。
此時已經來不及呼喊,她頭一低,悶聲不吭地便撞了出去,一頭撞向面前的納蘭君讓,那麼嬌小的人,竟然生生將納蘭君讓撞得一偏,似乎還怕自己不能將納蘭君讓撞出殺手範圍,隨即她縱身一撲,撲在納蘭君讓身上。
長劍滑出,雪光耀目,忽然一分為二,前半截劍尖呼嘯而出,目標已經換了方向,竟是向着君珂去的,然而此時韋芷驚慌地擋在劍前,一回頭只覺精光刺眼,下意識揮手去擋——
「啊——」
一聲慘呼,一截雪白的手臂滾落地下,鮮血噴濺,染一地錦毯嫣紅,韋芷發出一聲絕望至不可置信的尖叫。
納蘭君讓駭然回身,驚呼「韋芷」!赤手便要奪劍,那人身形卻如流水般一轉,自他面前掠過,手中斷劍,斜斜一指欲待衝上前的君珂,笑道「小珂兒,別動。」
四面靜寂,韋芷癱在納蘭君讓身上,斷臂處血如泉涌,納蘭君讓半跪於地,怔怔扶着她的肩,半身也被血染,剛進來的晉東王夫婦腿一軟,險些栽倒,勉強靠牆站住。
不過剎那之間,局勢翻覆,皇后致殘,所有人還沒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韋芷!」納蘭君讓看一眼那男子,眼底泛出森然怒色,此時卻顧不上他,身子後撤半步,一邊發出暗號示意護衛,一邊攬緊韋芷,「皇后!皇后!你……要不要緊……」
眼角一掠韋芷的左臂,血如泉涌,半臂已殘,再難回天,這要這個金尊玉貴的嬌女如何接受?她才十七歲!
「陛下……陛下……」韋芷痛得臉色慘白,不敢看自己的手,淚珠盈盈盯着納蘭君讓,「……你沒事吧……好痛……我……我……我怎麼了……」
納蘭君讓微微側了側身,擋住那截斷臂,低低道「沒事……沒事……太醫就在殿外,朕立即宣……」
韋芷在劇痛之中浮沉,她身嬌肉貴,哪裏禁得起這樣的重傷,只是心懸納蘭君讓安危,不肯暈去,栽倒之後,依靠在納蘭君讓懷中,此刻神情昏眩,眼前浮光蕩漾,俱是他微垂的臉,深深眼眸,眼眸里滿滿焦灼憐惜,似潮水奔涌而來。聞得他青松杜若一般清朗而沉肅的氣息,感覺到他手指顫抖,急切顫慄,諸般種種關切,竟是成婚以來未見,她心中微微一熱,低低喘了口氣,唇角浮起一抹慘澹而欣慰的笑。
這手臂,怕是斷啦,但如果因此能換來他的真心相許,也不是不值得的……
納蘭君讓看見她唇角笑意,忽覺心痛如絞,忍不住將她抱緊。
君珂別轉頭去,咬住了唇。
倒是那太監打扮的男子,有點可惜地看了看地上飛劍一眼,眼光從韋芷斷臂之上掠過,無動於衷。
看納蘭君讓攬緊韋芷,他眼神還有些憎惡。
「陛下真是心慈。」他忽然微笑,對納蘭君讓道「其實你娶的這個女子實在比小珂兒差遠了,痴愚呆笨,不可救藥。我這一着妙到毫巔的劍中劍,原本可以一舉擒得堯國皇后陛下,不想卻被你這既妒且蠢的皇后,給破壞了。」言畢搖頭,不勝嘆息。
納蘭君讓一呆,立即低頭看懷中韋芷。
他懷中,韋芷聽見這一句,也怔了怔,眼睛漸漸睜大,暈出一片黑色的霧氣,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真相,又似乎根本沒有聽懂。
「沈夢沉。」納蘭君讓面色陰沉,「你說的話,朕一個字都不懂!」
「也是。」沈夢沉自如地撣撣青紫色太監袍衣角,「天知地知你我心知,便可。」
「你——」
韋芷的呼吸,似乎忽然停了停。
痛到混沌的意識停滯片刻,才終於慢慢理解了其中意思。
對方原本沒想殺陛下?是自己多事?一番犧牲,從此致殘,竟然是自己多事?
難道這原本就是陛下和對方的計謀,是要讓堯國皇后入彀?是自己自作多情?白白送死?
仿若跌落地獄,絕望至眼前一黑。
「陛下……」她顫顫仰起頭,盯住了納蘭君讓,「你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
「是啊。」沈夢沉微笑,「皇后也不想想,在下身在大燕宮廷,若非陛下允許,怎能隨意出入你宮中?陛下和我合謀已久,可惜卻被皇后破壞了,不過看在您不幸喪失一臂份上,在下想陛下不會追究的。」
「沈夢沉你閉嘴!」納蘭君讓滿頭青筋迸起,眼眸如血,怒極便要站起,身子一動,韋芷發出一聲慘呼,他只好停住。
「好……好……」韋芷竟然還是沒暈,一邊慘笑一邊點頭,唇角殷殷流出血來,納蘭君讓看得焦灼,抱緊了她,低低道,「皇后,相信朕,相信朕,朕真的不知道,朕讓人先給你治傷,隨後朕再和你慢慢解釋……」
韋芷定定凝望着他,半晌,唇角忽然撇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此時她竟然露出笑容,看得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涼。
她卻慢慢平靜下來,溫柔地仰望着納蘭君讓,輕輕道「臣妾……臣妾願意相信陛下……」
納蘭君讓呆了呆,明明此刻韋芷在笑,在溫柔認可,他心底卻升起深深寒意,像看見絕崖上開了花朵,美艷,卻有毒;或者深井裏一輪冷月,寒浸浸,誰要醉酒欲待撈賞,便是從此沒頂。
她……她不該這樣的……
納蘭君讓本是乾脆之人,韋芷既然如此表態,便不會再多說什麼,然而心中的警兆,終於還是讓他又囉嗦了一句,「皇后,朕真的沒有……」
「我知道……」韋芷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似乎要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動了動手腕卻無力抬起,只對他展露一個虛弱近乎討好的笑容。納蘭君讓心中發堵,只得握住她的手,低低道「你信我,你且信我……」
絮絮說了幾遍,心中卻空蕩蕩的,然而此刻韋芷重傷,救命要緊,實在不是解釋或說閒話的時候,納蘭君讓喚過早已驚得神魂飛散的晉東王夫婦,將韋芷交過,道「那王太醫還沒走,速傳他外殿給皇后治傷!」
晉東王妃抱着韋芷,怔怔看着一身太監衣裝的沈夢沉,納蘭君讓冷笑道「我的宮中,何許理會他人?親衛!」
厲喝聲里,四面微響,外殿腳步聲起,頭頂四側也有踩瓦聲響,步聲快有有力,顯見四周也已天羅地網。
沈夢沉含笑如故,慢條斯理拂了拂衣袖,幾名男子從容自內殿而出,立到他身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從皇后內殿出來的。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