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搖黃未滅，中南匪患未定，各地還有官員鄉紳土司躁動，流民安置都是問題，為今之計，應該先把咱們自己這攤子爛事擺平了才能考慮保家衛國，私以為不可輕出以逞一時之能。」

    「那可是建奴啊，不是搖黃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帽，更況人家都立國了，這大軍一出，豈是我們這些區區鄉勇能敵？」

    「京畿那邊有六個巡撫，八個總兵，合起來兵力不下二十萬，哪裏需要我們這些四川的丘兒過去給他們扎場子？」

    「就是嘛，皇帝老兒沒給我們發一文錢一粒米，憑啥子讓我們去給他賣命？」

    「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偽清入關燒殺搶掠，定然惹得天怒人怨，必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想他們定將陷入京畿這個泥潭，遲早覆滅。」

    「講得好，九邊的那些總督總兵們定然不會坐視不理的，再說了，我們隔着千山萬水地去京畿勤王，搞不好跑到那裏，韃子都已被擊敗退走了，這來來回回的塗耗錢糧，划不來的。」

    滿座文武除了沒吭聲的李夔，其餘人都一個勁地反對出兵勤王，這種行動的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成功了朝廷給不出什麼像樣的賞賜，官位哪怕是爵位都是虛的，指不定還讓黃世信當個什麼密雲巡撫之類的，把他套在京師以便監視，說不得還要分兵分權，做些不忍言的事情。

    失敗了，自不用說，大家都是被綁在黃氏集團這輛戰車上的人才，誰也不想看到黃氏集團這輛戰車遇到溝溝坎坎，操縱方向的黃世信作為戰車上的核心，更是不能有失。

    就連天天喊着忠軍報國的徐元昭、李崇古也不想讓黃世信去趟這個渾水，天下兵馬多了去了，輪誰也輪不到你黃世信來出這個頭啊！

    黃世信閉目坐在棲樂寺禪房的軟塌上，右手輕輕地在塌几上敲打着，等到禪房中眾文武吵吵鬧鬧夠了，累了，他才微微睜開眼睛，目光掃視着這些不斷加入不斷壯大的文武隊伍，右手揮了揮，一眾丫鬟從外間端着冰鎮酸梅湯進來給眾人，喝過冰鎮酸梅湯，又有丫鬟們端着稀粥、湯麵、包子、饅頭、三絲、滷肉及時令小蔬菜進來，眾人也不客氣，喝粥吃麵啃饅頭，各自按照各自的愛好來，一時間，這間最大的禪房內充滿了各種吃相傳出的咀嚼聲。

    吃飯是個很重要的問題，黃世信自從看過一部名叫《舌尖上的中國》的電視劇後，任何時候都不願意因公廢食，眾人也逐漸習慣了自家府尊、東翁、太爺、少爺、老爺那飯間談事的怪癖，很配合地緩緩咀嚼嘴中的食物，靜靜地等着黃世信定奪。

    黃世信喝着粥，想起他在電腦上查到的資料，阿巴泰此次入寇，從崇禎十五年十一月一直打到崇禎十六年五月，七個月里橫掃河北、山東，清軍連克八十八城，逼死魯王朱以派，擒殺山東五郡王，大明官軍號稱四十萬勤王，勤王援師面對清軍卻不發一箭一銃，阿巴泰讓十萬清軍在莒州放馬一個月，如在遼東一般。

    清軍此次入寇，獲金一萬二千三百五十兩，銀二百二十萬五千二百七十兩，珍珠四千四百四十兩，各色綢緞五萬二千二百三十匹，緞衣和裘衣一萬三千八百四十領，貂狐豹虎等皮五百六十一張，俘獲人口三十六萬九千人，駝、馬、騾、牛、驢、羊共三十二萬一千四百六十三頭，至於至於兵士及其王貝勒將官私帶的家丁所掠取的金銀財物，尚未計算在內，都變成了他們個人的財富。

    一想到這些，黃世信就將喝空的粥碗放下，錢財身外之物，他家大業大背後的補給更是誇張，根本不在意這點東西，可人口是他變戲法也變不出來的，川中八百萬人口他治下已佔八分之一，但還不夠，非常不夠。

    打仗打的是後勤和人口和技術代差，技術代差他有，後勤他也有，但人口他永遠不嫌多，他希望能手掌雄兵百萬，以最穩當的戰法去面對一切敵人，因為從本質上來說，黃世信不懂打仗。

    眾人見他放下碗來，也紛紛放下吃食，看着他最後的決定，黃世信看着他們各個面目嚴肅，正襟危坐的樣子，伸出右手二指道：

    「一萬精銳，騎兵五千，步兵、車營、炮營遴選會騎馬者五千，一萬輔兵，工程營、土木營八千，輜重、醫護、修繕、伙頭共兩千，合計兩萬，皆選擅騎之人，操練三日，休整兩日，隨本府進京勤王。」

    在座諸人皆不吭聲，唯有李夔率先站起來行禮大喝：

    「願為府尊驅使，殺賊論功，勤王護國！」

    武將們跟着反應過來，他們沒文官那麼多顧慮，竟然選擇了上陣殺敵這條路，去哪裏殺，怎麼殺，殺誰，都是黃世信一句話的事，紛紛站起來抱拳行禮跟着李夔高聲附和。

    文官這邊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徐元昭，他看到黃世信下定決心要北上勤王時，腦海中第一個聯想起的人是董卓，第二個聯想起的人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不過細想之下這操作又有點難度，第一，得讓韃子將北直隸的明軍徹底打爛；第二，今上最好是死於兵禍，然後擁立太子即位把持朝政；第三，九邊和江南的那些督撫總兵們也得有異心，譬如擁立個什麼其他宗室藩王之類的與朝廷對抗，他們才能以大義名正言順地攻伐這些逆賊，三個條件都要符合，這件事情非常具有挑戰性。

    但無論有多大的難度，既然黃世信選擇了這條路，他徐元昭就要當好他的荀彧，沒錯，就是荀彧，徐元昭自問才智恐怕比不上那些狗頭軍師，但他擅長的本來就不是陰謀詭計，他最近一直在學習《少貞記事之民政篇》，覺得當一個內政長材更符合他自己對自己下的定位。

    見眾文武齊聲效命，黃世信也覺得暫時不用搞什麼整風運動了，當即一條條的命令下去，以二萬人為基礎組件勤王護國軍，簡稱護國軍，着李夔為勤王護國軍總兵官，副將劉和、陳元；李琨為副總兵官，副將胡顯、雷應奇；下轄馬標第一標、第二標、第三標，馬標以參將鈴鐺為主，其餘游擊將軍為輔；弓銃標參將李鈺，步標參將包晨光、黃世全、黃世茂，車標參將馮富貴、林權素，炮標參將李煌、黃世鏡，輔標副總兵官周攀第、副將王奮、周元高，另有府標親衛參將王寶，先鋒官趙順義、蔣鐵蛋，總作訓官韓贊初、總軍法官徐元昭、總教諭官李崇古，總醫務官圓光法師，總後勤官黃豐，敢死營新任都司鄭復，敢死營作訓教官晞容法師，探查司副頭領黃芒種，密諜司副頭領瘸公。

    計算下來，已超兩萬五千人，但軍中統共搜羅回來的戰馬、馱馬才堪堪一萬八千匹出頭，黃豐為黃世信報完賬目，黃世信擱在銀盆里的腳已被南喬抱起來擦拭，他眉頭微皺，問：

    「去買，務必保證騎兵一人雙騎，其餘士兵沒人一匹。」

    「少爺，川內已無馬，不如用牛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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