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
「寇神醫,要外出啊?」
一早。
寇仲剛剛出了坊門,便見到有熟識的人跟他打招呼,他抬頭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坊市里做藥材生意的宋掌柜,他的回春堂里用的許多藥材就是這位宋掌柜供應的。
在繼承蘇信的回春堂的一年多來,他變得沉穩厚重。
徐子陵的死也讓他成長了許多。
他對着宋掌柜笑了笑,問道:「宋掌柜你之前的病沒有反覆吧?」
「沒有!沒有!」宋掌柜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他感激的對寇仲說道,「我這病從洛陽的那些所謂神醫怎麼治都治不好,還是寇大夫醫術高明,簡直就是藥到病除!」
說着。
他見到寇仲的身上背着行囊,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他不由問道:「寇大夫這是要去外地?」
寇仲笑了笑,說道:「彭城附近出現了瘟疫,我想去那裏看一下,看自己能不能幫點忙。」
聽到這話。
宋掌柜馬上就肅然起敬,他由衷佩服的說道:「寇大夫宅心仁厚,這等救死扶傷的情操,就堪比古之扁鵲華佗了……」
說完。
宋掌柜招呼來身旁一直跟着的小廝:「小乙,你去店裏去拿紙筆過來。」
「是,主人!」
一名宋掌柜身旁的小廝連忙應了一聲,快跑到不遠處的一處藥房裏,不一會兒,就拿着筆墨回到了宋掌柜的身旁。
宋掌柜結果筆墨。
在一張紙上筆走龍蛇了一番,然後又拿出自己的印鑑來上了印,將紙上的筆墨吹乾了,遞給了寇仲。
「這是我寫的條子,寇大夫你到了彭城的春華號後,憑我這張條子可以任取我在庫房裏存放的清瘟祛熱的藥草,也不算多,大概折合成金子也就是一二百兩,宋某家業不大,能出的力也就這些了。」
聽了這話。
寇仲連忙將宋掌柜寫的條子雙手接了過來。
他知道宋掌柜的這些藥倒是能救許多人的命,所以他也不矯情。
「我替當地的百姓寫過宋掌柜了。」寇仲連聲對宋掌柜道謝,這些話在以前他是絕對不會說也不屑於說的,顯然,這兩年來的經歷,讓他改變了許多。
「沒什麼。」
宋掌柜擺了擺手,他嘆息了一口氣。
「現在那昏君死了,天下大亂,江淮一代也不安穩,我聽說那杜伏威的兵馬已經兵臨彭城,那裏兵荒馬亂的,寇大夫這一路上可要小信。」
「謝過宋掌柜擔心了。」
寇仲對宋掌柜道謝,又拱手道別:「天色不早了,寇某就此別過。」
辭別了宋掌柜之後,寇仲一路出了揚州城。
他在一年多前從自己師傅的手上繼承了回春堂,這一年來他細心鑽研醫術,他本就聰慧無比,更是悟性驚人,蘇信在教導他時也沒有藏私,示意他醫術在這一年多來突飛猛進,成了揚州城聞名的神醫。
至於武功的修煉。
這倒是完全鬆懈了下來。
自從徐子陵死後,他對於習武便生出了一種極為厭惡的情緒來,他在徐子陵的墳墓前,甚至立下過誓言,這輩子不再使用武功。
要知道。
在遇到蘇信之前,寇仲最多的夢想,便是想練成一身武功,然後去闖蕩江湖,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聲的。
寇仲離開了揚州之後一路北上,江南一代人口比起北方來算不上稠密,而且江南種植水稻,畝產比北方主要種植的粟想必畝產要高的多,所以雖然這幾年北方因為歉收鬧過幾次很大的饑荒,逼反了很多人之外,江南因為收成尚可,倒是沒出什麼大事。
但這一路上。
寇仲卻在官道的兩邊,見到了許多面黃肌瘦,衣不遮體,逃難而來的流民。
一問之下。
他才知道,這些人都是從江淮一代逃難南下來的。
在江淮的歷陽丹陽一代,以杜伏威輔公佑為首的義軍跟隋軍正在這兩地交戰,雙方打的不可開交,而在這兩地的數十萬百姓,自然活不下去,只能逃難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寇仲想起自己師傅跟他說過的這句話,他心裏別有一番體會。
「娘!娘!」
正在這時。
路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哭泣聲。
寇仲聽到聲音之後不由停住了腳步,扭頭向着哭泣聲響起的地方看了一眼。
有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女子面朝下的栽倒地上一動也不動,一個四五歲蓬頭垢面的小女孩正趴在這個女子的身旁哭泣着。
小女孩哭的很悽厲,讓人不忍直視。
跟寇仲一樣,也有幾人見到了這一幕,這幾人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嘆了口氣,他們走到小女孩的身旁,彎腰在小女孩的身邊放下了一點吃食,就搖着頭離開了。
寇仲沒想許多。
他來到小女孩的身旁,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小妹妹,哥哥是大夫,讓哥哥給你娘看一下好不好?」
「大……大夫?」
聽到這話。
小女孩猛地抬起頭看向了寇仲,她早已經哭紅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希翼來。
「哥哥!哥哥!你快救救我娘吧!你快救救我娘吧!」
小女孩僅僅的抓着寇仲的衣袖乞求着。
寇仲伸手握住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位女子的脈搏,他的手指剛觸碰到這女子的手腕,心裏馬上就涼了一截,手腕冰涼,顯然是死去多時了,他不敢對小姑娘直言,只好是不死心的一直又試了一刻鐘,他仍舊是沒有摸到這女子哪怕一絲一毫的脈象。
「小妹妹,你娘她……」
寇仲的話雖然沒說出口,但小姑娘是很聰明的,她從寇仲語氣神態的變化里,已經猜到了結果。
她之前已經哭泣了一般,淚腺里的淚都苦幹了。
現在她雖然心裏難受的厲害。
但她也哭不出來。
她對着一板一眼的寇仲道謝行禮,看得出來小姑娘以前是學過禮儀的,她身上的衣衫雖然髒污,但也可以看得出來,這些衣物原本用的都是上好的綢緞。
小姑娘體小力弱,她看了看自己母親的屍體,又看了看寇仲。
她猶豫着開口:「大哥哥,你能不能幫……幫我把我娘埋葬了,我……我不想我娘……」話說到一半,原本已經苦幹淚的小姑娘竟然又哭了起來,話自然是說不下去了。
「我……我不會讓大哥哥白出力的……」小姑娘這個樣子,定然已經身無分無。
但是她指了指之前那些路人看她可憐,施捨給她的那些吃食跟銀錢,這些東西並不多,但對於這個小姑娘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