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暗潮湧動。

    林若愚離開鎮上後一直在回憶林恩的表現，種種線索一一在腦中遊走，林恩究竟在想什麼，自己在林恩眼中現在究竟是個什麼位置。

    目前的跡象看起來，林恩有點交代後事的感覺。

    主動挽留自己一段時間，多此一舉把自己和趙雷的身份提前解除，完全都是林若愚心中所想而不好做之事，而他的目的是為了在林恩和林平萬一出事的情況下，爭奪慈雲鎮的家主之位。

    反過來說，林恩豈不是有意給他大開方便之門。

    之前的對話中，林恩不像是在猜疑自己什麼，完全是個意外，且有種給自己留下懸念之感，也就是說，不僅是給自己開了道門，還有意讓自己進去，至於有沒有這個機會，全看之後的結果。

    有點荒謬，卻不是沒有可能。

    按照林恩行事的準則，一向未慮勝，先慮敗，凡事做最壞的打算，最壞的打算就是他自己被幹掉，林平也沒保住，那時候家族群龍無首，林戰最有機會繼承家族大權。

    「備胎！」林若愚想到這個詞。

    原來如此，林恩這是看上他了，想拿他當備胎繼承人用。

    一開始林恩肯定不是這麼打算的，自己不具備繼承家族爵位的條件，林恩也沒打算讓自己有機會，自己只是一個林平掌權後制衡林戰和其他封臣的角色。

    現在不一樣了，自己成了香餑餑。

    依林恩顧全大局的性子，血脈返祖的事讓他臨時改變了想法，認為自己在最壞的情況下繼承家族是對他們這個枝系家族有利的，所以才把路給自己鋪好，然後又暗示自己等待。

    如果他耐性不足，完全不想在就在慈雲鎮就錯過了這個機會，林恩估計也不會說什麼。

    選擇權在林若愚自己手裏，林恩只是隨手給他一個機會，順便來個小小的考驗，不告訴他是怕他知道後會增添變數，畢竟自己知道後，說不定會立馬轉頭成為林恩的敵人。

    利益動人心，好事也可能變成壞事。

    想通了卻沒什麼實質意義，從頭到尾林若愚都希望林戰真的有陰謀，真的能幹掉林恩父子，林恩這樣一弄，林若愚心裏反倒有點覺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別人在最後的時刻想到的是把一切留給自己，而自己想的卻是讓他趕快去死。

    世事無常，真特麼操蛋。

    這時候林若愚罕見的遲疑起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現在掌握的力量，傾盡全力，足以在關鍵時刻改變結局，卻從未想過襄助林恩。

    林恩的行為無疑襯託了他的卑鄙冷血，心裏着實汗顏。

    「汝從鎮上出來便一直沉思，臉色徘徊不定，可是還在考慮如何抉擇？」趙雷悶了一路，忍不住問道。

    他本來很高興的，一切都很順利，林若愚有機會進入林氏家族核心，成為西鏡決策者之一，而林恩這邊，養子交代的事情他也很輕鬆的完成了。

    不管最後林若愚是決定去先峰城，還是留在這謀取家主之位，他總算是有個依靠了。

    但林若愚現在這副樣子實在讓他心裏沒底，這個養子現在的一舉一動，是非成敗都關乎他的命運，只有看到林若愚依舊維持着自信從容，他心裏才踏實的下來。

    林若愚被趙雷的話打斷了思緒，決定不再去想自己，且行且看。

    臉色恢復平時的鎮定，騎在戰馬上一搖一晃道：「養父大人不要多想，愚此刻處境再好不過，甚至更添不少把握，只是一時間為些許情緒所困。」

    趙雷這才放鬆，順口道：「汝雖謀略過人，然畢竟年幼，歷事不足，若有疑惑，不妨說出來。閃舞小說網」

    他自問蹉跎這麼多年的歲月，就算沒啥成就，但心性已經成熟，很少會被情緒所困擾，自己養子還年輕，經歷的事情不足，看不開一些東西很正常，自己還是可以教導一下的。

    林若愚想了下道：「如人有恩義與我，愚當如何自處？」

    這個問題很簡單，有恩報恩，領主們嚴格遵守這個準則，甚至遠比一般人更在乎，一個恩情，哪怕外人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但自己依舊要還，這是安身立命之道。

    趙雷知道問題不會這麼簡單，不能回報別人的恩情，肯定是因為這與自己的利益不相符。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任誰來都沒法給一個正確的答案，榮譽心強的人肯定選擇報恩，利益至上的人會權衡利弊，要是趙雷自己選，他肯定會選後一個。

    可這種回答，並不一定對林若愚有用。

    沉默了一會兒，趙雷答道：「我兒所疑，外人皆無法給予絕對之回答，然吾等生存與世間，須有行事準則，無論是相符與眾人認同之舉，亦或者獨立獨行，終有痕跡，如此方能取信與人，若是毫無定性，一時間讓人看起來捉摸不透，同樣會讓身邊之人失去認同。」

    「此類人，以非人也，安能在世上立身！」

    林若愚琢磨了一下，倒是很有見解，人生活在世上，除非一個人過，否則在正常社會中肯定有一個標籤，這個標籤代表了別人眼中的自己，不論好壞，聰明愚鈍，只有穩定的標籤才能讓人認同。

    簡單的說，要做一個正常人，可以被人理解的人，不要做不可理喻的瘋子。

    這看起來和他的問題沒什麼關係，但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趙雷是告訴他，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做什麼樣的事，不要亂七八糟的，想一出來一出，哪怕是裝，也要把自己確定的人設裝下去。

    他的現在人設是什麼，都是比較正面的，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饒了半天，與此事還是沒有什麼用，沒有人讓他選，也不用做給別人看，因為知道的只有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恩情，也就只有他自己決定要不要接受。

    林若愚也只是信口一問，點頭回道：「多謝養父大人解惑，愚心中已有所悟。」

    「如此最好！」趙雷也不管林若愚是不是真的有所悟，他沒能力去改變養子心中的決定，能給的幫助也不多，一切都需要這個比自己能幹的養子自己努力。

    回道家裏，林若愚開始安排自己離開後的事物。

    該帶走的東西都在準備好了，滿滿的裝了十多車，隨行的人員也不少，氏族戰士三十名，都是從之前那批沒有完全收復的氏人中選出來的，他不想被那些對自己產生信仰的戰士過早暴露，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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