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所居住的紫仙城,是仙冢大陸南邊最大的修真門派-----雲劍門在世俗的基地和大本營,負責為雲劍門提供各地收集來的修真資源。
雲劍門位於南邊的萬里雲劍山脈北部,以出神入化的劍修聞名。
雲劍門每隔七年招收幼童弟子的日子就要開始了,專門收小孩子當徒弟,小爺我要去當神仙!
陳牧邊走邊想着好朋友鐵牛告訴他的這個消息,剛才遇到兩個瘋子的事情已經被他拋在了九霄雲外。
紫仙城內沒有哪個孩子曾經見過仙人,但城中仙人的高樓卻那麼真實,他們拐個彎就能看到。
可是高樓總是雲霧環繞,高入雲端,傳說仙人都從雲端上進出。
此時,樓上隱約有風姿俊朗的男子和婀娜多姿的女子的身影和笑聲,讓人好奇又無限神往。
什麼時候,我也能上去看看神仙長什麼樣呢。陳牧心想。
他也就隨便想想,娘是個洗衣婦,還等着他帶衣服回家呢。
其實,凡人眼中的仙人,實際上是修真人,世界上從未有人見過神仙。陳牧哪知道這些,凡是能飛的,大家當然認為這些是仙人。
路越走越荒涼,陳牧走到了一大片碎木和麻葉搭成房子的地方,這裏位於城市的邊緣,是城中最貧窮的人們住的地方。
陳牧走到一個破敗的屋子前,推開枯枝半掩的門,大聲喊道:「娘,我回來了。」
院中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背對着門,正在吃力地搗着身邊一堆小山樣的衣服,聽到聲音後她抬起頭,回身看向陳牧,眼中儘是慈愛之意,她那雙眼睛裏所包涵的情感、了解與智慧,深如海水。
可是這張臉卻讓人驚駭,滿是坑坑窪窪的黑褐色小洞,模樣像傳說中的夜叉女鬼,醜陋嚇人。
女子點頭:「把衣服放下。水缸準備好了,你先進屋,我一會就來。」
「好的娘。」陳牧聞言面露痛苦,但他還是乖乖地走進了屋子。
屋裏有一個半人高的大水缸,大水缸里裝滿了金色沸騰的水,不知是娘從哪裏舀來的。
他脫掉了衣服,咧着嘴慢慢地爬了進去。
這缸水異香繚繞,煙氣蒸騰,看着很是神異美麗,但是坐在裏面卻一點不舒服。
不僅不舒服,簡直要命,陳牧每次都懷疑水缸里有無數隻長着利齒的小魚,它們會一點點地啃食他的皮膚,再一點點穿進他的身體深處,在他體內的每一個地方撕咬啃食。
如果有另外一缸辣椒水讓陳牧選擇,他一定會毫不猶疑地選擇跳進辣椒水裏。
娘進了屋子,坐在水缸旁邊聚精會神地看着一個沙漏。
當沙子從上面一頭慢慢漏光,她會把沙漏翻過去,如此這般一連翻五次,才讓他從水中出來。
這個奇怪的儀式每天一遍,陳牧早就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為何要這樣。他一直對此感到不習慣,因為實在是太痛了!
每次他泡水缸,娘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這時候的娘一點也不溫柔。她表情嚴肅,臉上的坑和傷痕觸目驚心,表情也是陰冷無情。
雖然忍受着全身如同刀割般的酷刑,陳牧還是想讓娘開心些,娘一不開心,臉上的傷痕更難看了。
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陳牧向來有擔當,若是有人欺壓自己的朋友,他不管對方有多強大都會出頭。
他通常以迷惑對方的燦爛笑容和措不及防的暴烈出手來表明態度,下手也不手軟,故此在同齡的孩子裏很有威信。
但在家裏,他就變成了一個乖寶寶。從小就沒有爹的陳牧和他娘在一起的時候,簡直沒有比他更懂事,更乖的孩子了。在這個表面剛強的孩子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善解人意的心。
「娘,哎喲,疼啊!」陳牧叫喚。
「不許說話!」娘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記。
「娘啊,你真是我親娘嗎?」
「不許說話!」頭上又挨了一下。
「嗚嗚,娘啊,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今天街上有人發神經。嘶,嘶!」陳牧齜牙咧嘴的抽着冷氣說道。
「發什麼神經?」娘面露疑惑。
陳牧成功的吸引了娘的注意力,她表情總算沒有那麼冰冷了。
「嘿嘿.嘶,嘶!今天有一個大叔在街頭拿着許多書,自稱是神仙,」
他全身痛的發抖,依舊強行說話,這樣他也會好受一些。
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每天都要這樣坐兩個時辰。
「那個大叔說,他是神仙,手裏拿的書是神仙的經文,所以叫神經。誰,嘶!誰給他一文錢,他就給誰發神經!呵呵!」
陳牧娘聞言沒忍住,撲哧笑了一聲。
笑完之後,娘又立刻面無表情轉過頭去,她烏黑髮亮的秀髮遮住了陳牧的視線。這時候,會有淚珠出現在她的眼眸,然後又化成一縷輕煙消散,她再轉過頭看着陳牧,依舊是面容陰冷。
她知道泡在這個水缸里會有多痛。她必須要做出嚴厲的樣子,陳牧還太小,她擔心一旦自己繃不住臉就會心軟,那樣陳牧就堅持不下去了。
陳牧自己也不知道,這種痛甚至連大人也忍受不住,但陳牧一定會忍住,因為他是堅強的小爺,渾不在乎,什麼困苦都能輕描淡寫的小爺。
他更知道完成了這個古怪的過程,娘親會露出笑容,仿佛一瞬間變得芳華絕代。
為了這個笑容他就會堅持下去,娘的笑容讓他着迷。
從大缸里出來,陳牧痛得都幾乎無法走動了,但他還是強行站起來,去櫥子那取了一本扉頁發黃的書,對他娘燦爛笑道:「娘,我要發神經了。」
她娘莞爾一笑道:「貧嘴!」
陳牧微微一笑,顫抖着嘴唇朗朗而念。
那是一本很古老的書,由兩種字體對照寫成,一種是大家都知道的文字,一種除了陳牧和他娘,誰也不認識。
「君子溫潤如玉……」
「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亢龍有悔…潛龍勿用……」
他住的地方是城中的貧民區,這裏幾乎沒有孩子認字,但陳牧不僅認字,還認得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字,熟讀一些奇怪難解的書。
當然,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事,就連他最要好的朋友,鐵牛和阿諾也不知道。
「大道三千,盡在仙文。」
陳牧念書的時候,他娘看着眼前這個懂事而聰明的兒子,目光一時間失神,仿佛瞬間神遊天外,她在輕輕地自言自語。
……
晚上,睡在床上的陳牧感覺有些異樣。
不知道為何,今晚他處於一種奇妙的感覺中,似睡非睡,腦海中各種顏色的線條和畫面翻飛,雖然雜亂無章,但就仿佛親眼看見一樣。
「金龍,金龍……」腦海里傳來一個悠遠的聲音。
「金龍,金龍……醒來」聲音飄渺,似有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