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蘇靈一手端着蔬菜粥,另一隻手提着今兒早買的馬鈴薯。
「回來了,靈兒。」
說話的這位正是蘇靈的母親——孫伊萍。一身淡青色的蘇繡雲錦衫,雖然已然穿了好些年,但衣服被主人打理的乾淨,舊中卻反帶些復古的韻味。
自從丈夫去世後,孫伊萍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原本紅潤的雙腮也漸漸褪成蒼白,所幸勝在天生模樣生的好,長得嫻靜,略帶蒼白的臉上竟也生出詩意。清澈的黑瞳映出的淡漠,配着牡丹花般雍容華貴的容顏,清秀又美艷,病態卻不失端莊。
孫伊萍本要接過蘇靈手中的東西,卻被她擋住,「媽,你身體還弱着就別下來了。」
母女倆坐到圓桌前準備吃早飯。
「怎麼這麼晚?」孫伊萍問,「是不是又偷跑去倉庫了?」
蘇家後院的倉庫寄放着祖上除妖逐靈的古籍和法具,大伯當然明令禁止任何人都不能隨便進去,但是,蘇靈是什麼人?你不讓她進,她就不進了?在他們眼裏,那倉庫里的東西就是一堆廢紙和破銅爛鐵,但蘇靈卻視它們如珍寶。
所以,她常常偷偷進去,自學關於通靈除妖的知識。時間長了蘇家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不做出有損蘇家利益的事,大家就謝天謝地了,對於這個古靈精怪,想法奇特的二小姐……他們真是沒有辦法啊。
但是,世上唯一能治住蘇靈的人——孫伊萍,卻死活不讓她去,說是怕會發生危險。於是,在所有通行證都拿到手的情況下,蘇靈每次還是要小心翼翼的,唯恐讓母親發現,被下禁門令。
「沒啊,我沒去。」蘇靈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咬住嘴唇,眼神也躲避着。
「那你幹什麼去了?」
母親似乎對自己的行蹤很感興趣啊…
「我…」總不能告訴母親,自己忍無可忍,嚇唬了市集上的鄉親,還順帶着質問了王婆吧…
這要是被處處以和為貴的母親知道,非宰了她不可。
對,她家的媽媽只對別人實施以和為貴的政策,對自己…
呵呵…
誰讓蘇靈從小頑皮成性,有句古話怎麼說來着……棒棍低下出孝子。
這是哪個古人說的!來,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於是,蘇靈決定…岔開話題!
「母親大人!」她笑的諂媚,聲音甜得起雞皮疙瘩,「您今天又漂亮了呢!」
後者回了她一個白眼,繼而故作憂慮:「靈兒啊,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比小男生還貧嘴,這以後怕是嫁不出去了…」
媽,我就想問你一句:
我是你親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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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後,蘇靈一如往常幫母親煎藥,可是,她打開藥罐後卻發現,罐中空空如也,連個藥渣都沒有。
「媽,這藥怎麼還不送來,都好幾天了。」蘇靈把藥罐扣上,一臉不滿。
孫伊萍乾笑了幾聲,表情有些勉強,「你大伯說最近布莊生意不好,藥的事…恐怕不能再…」
很明確,就是不想給錢了。
蘇靈看着母親日漸蒼白的臉,瞬間怒意橫生,攥緊了拳頭指着門外憤憤:「什麼布莊生意不好,蘇國鋒那混蛋就是不想給錢了,藥錢才幾個銀子,他就是故意的!」
「靈兒…」
她看着四壁蕭條的住所,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明明身在東柳鎮數一數二的大家族裏,卻只能跟下人們一起住在破舊的偏房裏。母親買件新衣裳都要思前想後,身上穿的無一不是父親生前買的。
想到這,蘇靈的眼眶便不自覺的紅了,如果父親還活着肯定不會讓她們母女倆遭這樣的罪。
在這諾大的蘇家,人人自保,哪有人會同情她們孤兒寡母,軟弱只會淪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
握緊的拳頭因得大力,尖銳的指甲鑲進肉里傳來陣陣刺痛,她強迫自己將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憋回去,絕不能讓母親看見…
「蘇國鋒那混蛋就是存心不想讓咱們在蘇家待,都欺負到頭上來了!」言罷,蘇靈便拿起掛在牆上的長鞭,「我這就找他算賬去!」
「靈兒!」母親在身後大喊,血氣上涌,便是差點沒站穩,她手扶着桌角,語氣頗為無奈的對蘇靈說:「別去了,去了也沒用,而且…那好歹是你大伯。」
「大伯?」蘇靈語意諷刺,「父親死後還沒入土就把咱倆趕到偏房,這是大伯能做出來的事?連正廳的飯桌都不讓咱們上,這是大伯能做出的事?」
這一番反問卻都是事實。蘇家本由她父親和蘇國鋒共同管理,可是父親死後,大伯便藉由孫伊萍身體不好的緣由,一人獨霸了蘇家的掌控權,甚至把蘇靈和母親趕到偏房住。諸多過分之事數不勝數,但無依無靠的娘倆只能幹吃啞巴虧。
蘇靈長大後獨自習武,有些本事後本想出了這口惡氣,但是礙於母親,便是遲遲不敢動手。如今,她的怨氣積壓已久,不能再忍了!
她見母親語塞,繼而勸道:「媽,你不用害怕,以我現在的能力,對付個蘇國鋒還是綽綽有餘,誰也別想欺負你!」
「走了!」
「靈兒!萬萬不可起衝突啊!」孫伊萍還是放心不下這冒失的女兒…
「沒事!」她腳步沒停,背對着母親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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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蘇靈萬萬沒有想到蘇國鋒這廝會這麼不是東西!
此刻,蘇國鋒正翹着二郎腿,玩味地看着怒目圓睜,臉憋的通紅卻遲遲沒有下手的蘇靈,他捋了捋鼻下的小鬍子,陰陽怪氣地說:
「你可要想好,這一鞭子打下去,我可完全有理由把你們趕出蘇家。到時候,可就不僅僅是沒有藥錢這麼簡單了…」
「你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境地吧?倘若沒有了蘇家二小姐這個名頭,東柳鎮,還容得下你?」
蘇靈面色一怔,將揮起鞭子的手緩緩放下。
是啊,容不下…
若是失了蘇家這個大靠山,單憑着自己這「不祥」的能力,都足以讓村民們趕出去…
她是無所謂,到哪都能活,也不在乎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可是,母親不行。
她不能連累母親,一來她有病在身,已是接連好幾天沒吃過藥,經不起這折騰。二來,若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日後讓母親落人口舌,管教無方什麼的,就太對不起死去的爹了…
所以當下只有忍!
蝸居陋室,看見他人怪異眼神時她也曾迷茫。離群索居,備嘗世間冷暖的日子不好受。漫漫長夜,樹下看花開花落的人,必定都有顆寂寥的心。每當這時,母親都會告訴她,她與旁人並無兩樣,要自信,要抬頭挺胸的做人。
為了母親,再氣都要忍!
蘇國鋒見她氣勢軟了下來,便更是得寸進尺,「這不就對了,小人不大,又一點能力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