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富春山居圖突然一聲砰響化為齏粉,但是除了紀寧卻沒有人因此露出驚色。
因為,普通的紙張,再也沒有資格,承載這幅畫!
高天上的富春山居圖影像越發清晰,也越發浩蕩,鋪天蓋地洋洋灑灑近千丈!
冬日的陽光沒奪不走這幅畫的光彩,這一刻,七國上下,無數文人都望向了揚州。
明明相隔很遠,但當他們的眼睛凝望這裏的時候,一幅畫上富春江兩岸壯闊的景色,就自然地浮現在他們的腦海中,很多年老的畫道文人直接是熱淚盈眶。
「絕品!」
「這是傳世神作啊...我有生之年竟能...」
「揚州...是那個楚國的小畫尊嗎?人族百年無新聖,希望他能走到最後...」
傳世神作,是開啟聖路的標誌!
文道聖路是一個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曾經的千古畫道第一聖吳道子,也不是一畫成聖。
明皇受篆圖、十指鍾馗圖、一行大師像...吳道子從第一幅傳世神作後,又陸續作出十幾幅神作,最後才以一幅天王送子圖功至圓滿,極盡封聖!
而這個過程,具現化來說,被聖地稱之為鑄金身。
在聖地某地,一直有着歷代半聖和聖者的金身雕像,這非人為,是大道之力鑄就,所以即使是萬年前的金身都未有絲毫腐朽損壞。
此時,聖地眾聖一大半都聚集在這裏,靜靜地看着一個金圓盤,同時也有兩三道目光不時撇向另一邊。
那是一具略顯殘破,還不完整的金身像,但也能依稀從其五官體態辨認出,那是靈國驃騎大將軍冷孤絕。
「冷孤絕二十五歲留下傳世棋譜始鑄金身,如今短短二十幾年又出四個傳世神作,本以為論天資,除了那位十七歲鑄金身的怪物以外,他應當屬今世第一...」
「嗯,這富春山居圖一出,荒域的那些老鬼也該有些大反應了...」
一陣默契的沉默後,一人問:「誰去評畫?」
「我!」
「老夫正有此意。」
「恭敬不如從命。」
話音剛落,三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隨後一場半聖間的爭執因此開始了。
「黃典,如果我沒記錯,這紀寧是靈國人吧?你一個越國半聖這樣好嗎?」
名為黃典的半聖古井無波:「此言差矣,你我身份,不該再言國事...」
「哼,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別說黃聖如何,最近你不也幫着燕國幹了些什麼嗎...」
又一個丹青坊半聖插言,幾個人三言兩語,悠悠哉哉沒有一點吵架的意思,卻始終有點劍拔弩張的味道。
「夠了...」
最終一個留着長白鬍鬚的老者開口,臉上的褶皺讓他的眼睛看起來不知道是睜着還是閉着的。
「一幅富春山居圖讓你們一個個活了三四百歲的老妖精,都跟個孩子似的!即使點評對你們參悟真聖有益,時刻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老者說話很慢很平淡,但卻透着一股子威嚴,同樣是半聖,其他人對其卻只有畢恭畢敬。
「遵教,董聖。」
董聖挑挑眉撐開眼皮,眸子似乎現在才看到周圍的情況,又淡淡道:「薛言去哪了?」
這一下,眾聖才發現,有一個紫色的身影本來也是第一個趕往此處,現在卻不見了。
黃典眉頭輕皺,霎時間想到了什麼,饒是身為半聖的他也忍不住頗有些想罵人的衝動。
「他去揚州了!」
揚州,富春江畔。
千丈畫卷在上空飄蕩,上千文人都是仰頭,沉醉在那畫面上。很多畫道文人脖子跟鵝一樣,雙手作托舉狀,像是巴不得飛上天扒在上面。
一座閣樓的露台上,紀寧腦中的眩暈感從畫成起就一直沒消過,他面色很難看,但也從人們的反應知道了自己作出了一幅怎樣的畫。
「一幅富春山居圖就這樣,那清明上河圖豈不是要我的命。」
紀寧畫出這幅畫,除了自己遠超同級人物的畫骨外,還靠那蛟骨筆以及護體靈氣,才做到如此地步。換做三個月前的他要是敢作這幅畫,不說畫不下去,就是強行畫完自己也早就因畫骨崩裂而亡。
不過即使如此,紀寧也發現,他的全身靈氣依舊沒有完好地護住自己的畫骨,一絲拇指寬的裂隙已經出現在上面!
「希望富春山居圖值得這樣的損耗...」
紀寧暗嘆一聲,收起了崩斷後的蛟骨筆尖,那根半透明的毫毛。
蛟骨筆靈氣全散,但這根毫毛依然無恙。
露台上,所有人沒有顧及到紀寧的情況,都是定定地在看着空中的畫卷,小畫尊數次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米雯最後不得已只能搖頭:「這畫不是我能擅自點評的...」
「轟!」
熟悉的悶響,熟悉的白雲出現,成了這裏唯一能與富春山居圖爭輝的東西。
虛弱的紀寧看到這一幕頓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嘶啞着嗓子喊道:「不是說最後一次了嗎!你們聖地說話到底算不算!」
沒有人回應他,天上白雲中伸出一隻金色大手,而這一次那手中還握着一支巨大的提筆!
富春江畔上千文人早已拱手躬身,恭恭敬敬,一種靈性的氣息在洗禮着他們。
「呼呼...」
金色大手不作停頓,竟直接以天為紙,在空中富春山居圖的空白處寫起字來。
「富春山卷,其神韻超逸,體備眾法,脫化渾融,不落畦徑...」
揮筆的呼呼風聲被同時響起的朗誦掩蓋,巨大的墨字不斷在空中落成,準確的說,是印在畫中。
「是半聖在點評?!快記下來!」
「現場感受不比時候聽閱!」
文人譁然,可又馬上又有人驚呼:「不對,不僅是點評,這是在為畫題跋!」
題,指寫在書籍、字畫、碑帖等前面的文字跋,指寫在書籍、字畫、碑帖等後面的文字,總稱「題跋」。內容多為品評、鑑賞、考訂、記事等。
半聖親自為畫題跋,足以看出對此畫的重視。
「不過,如此說來此畫由誰題跋也會引起聖地一番討論,想必最後結果,又是那位薛聖吧...」
有些老文人心裏在嘀咕,可手裏一刻也不停,邊看邊記着。
空中墨字繼續,洪鐘般的聲音也一直在揚州城迴蕩。
「此卷一觀,如詣寶所,虛往實歸,自謂一日清福,心脾俱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自以為,乃畫中之蘭亭!」
「嘩啦啦」
巨筆最後落下薛仁二字,漫天華彩溢出,天上的畫捲髮出紙張捲起的聲音,終於緩緩散去,而人們心中的震撼卻未因此散去。許多人咽了咽口水,耳中久久迴蕩着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