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一回憶起來,完全想不起他們說得什麼呢?
莫非是……有鬼!
男孩原本就血氣不足的臉色頓時更加蒼白了。
他速度極快的回到桌前,握住毛筆,想讓自己專心寫字。
剛才一定是錯覺,一定是錯覺。
然後他聽到一聲輕笑。
非常清楚,絕對不能用錯覺一類的假託過去。
笑聲極為好聽,輕輕盪起,讓男孩想起湖心亭外小小一圈池水,想起貫穿白河鎮的白河,想起……只在書中見過的大江大洋。
若水一般。
他不禁追隨着音源抬起頭,對上一雙金黃的眼珠。
湖心亭對面,高大的白玉蘭樹上,一個藍袍男子看着他笑。
胸前的玉鈴低低響了一聲。
光華流轉,奇色異彩。
眼……好美。
妖異的瞳色讓男孩下意識移開眼,卻又不由自主將目光轉回到藍袍男子身上,他不敢看藍袍男子的臉,只好盯着看衣服。
男子的衣袍上白下藍,白藍之間過渡得非常舒服,仔細一看能看到衣袍四處都有細細紋路,小小一片片,仿佛魚鱗的形狀,衣擺極長,男子閒散半倚在白玉蘭上,下端衣擺卻浸入池水中,墨藍和池水恍然一色。
男孩的表現讓男子再一次笑出聲。
隨着男子的輕笑聲,無數之前男孩當做錯覺聽到的嘰嘰喳喳聲又一次響起。
「水君大人!」
「水君大人!」
「司水閣下!」
「水君大人是來看小夫人的嗎?」
男子並未回答,只是輕輕嘆息一聲,「春分啊。」
妖靈們回應,「春分啊水君大人。」
「今天是春分呢。」
「好舒服好舒服,終於從地下鑽出來啦!」
男孩恍然跟隨着重複:「……春……分?」
白玉蘭樹上水汽四散,藍袍男子真正像個錯覺一般消失了。
……春……分?
***
「春分。」
喝下一杯冰水的二十歲季鐮重複。
臥室中只有他一個人。
沒有開燈,黑暗夜色里小雨淅淅瀝瀝打在玻璃上,糊花窗外景色,遙遠聽到火車長長的鳴笛,從睡眠中驚醒,難得做夢的季鐮將水杯放回床頭櫃,撥弄玉鈴開始回憶剛才的夢境。
夢中一切都已經模糊不清,他只記得恍然似乎見到了已經逝去的母親。
五歲之前的事情都記不清了,真是難得還會做夢。
會是某種預示嗎?極少做夢的季鐮沒有把它當做對夜雨的觸景生情,而是非常沒有情調的仔細思考。
所以當蓓姬踹開他的門的時候,就正好面對季鐮的陰沉臉色。
蓓姬:「……臥槽!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幹什麼呢?!一張棺材臉差點沒嚇死我。」
季鐮:「……你有說這話的資格嗎?」
蓓姬沒有理他,而是捂胸進屋,優雅坐在床邊背椅上,擺弄手中黑絲摺扇。
季鐮打量他,蓓姬的金髮被散披着,頭上整齊戴着蕾絲絹花,小女孩穿着的巴洛克宴會禮服裙擺袖擺都是一朵一朵做成玫瑰模樣的假花,,雖然外表只有十歲,但是過於醒目的猩紅在蓓姬身上完全將他打扮成成熟女人都及不上的漂亮女孩,如果——
——如果季鐮同父異母的人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的姐妹的話,他還是會稱讚蓓姬這一身打扮的。
「你是個男孩。」
「你管得着嗎?」蓓姬,不,裴吉少爺白了他一眼,「我在城郊舞會上得到新情報,聽不聽?」
季鐮沉默,裴吉翻了個白眼,開始解說。
「聖索倫門家族將對你的通緝賞金上升為一萬金幣了,老女人這回可是發了狠誓一定要捉住你,還有教廷的人也摻進來,翡冷翠現在城中全是針對你的陷阱,你要怎麼做?」
季鐮沒回答,裴吉倒是給出一個建議。
「不就是配那個老女人睡一晚嘛,你又不是女人矜持個什麼勁啊,我親愛的同父異母的哥哥,你不會真的還是一個處吧?」
兩人對視,然後……
「哐當!」
「你拿杯子砸我幹什麼?!」
遠遠躲在牆角的裴吉兩眼淚汪汪捂着頭頂的包控訴。
季鐮沒有理他。
「我想好了。」
裴吉愣住,「你想好什麼?」
「我要回去。」
***
西方明珠翡冷翠的今夜依舊在下雨,千里之外的中華瓊林省,天邊露亮,白河鎮也是在春雨之中。
「春分啊。」
仿若水晶的建築中,男子坐在床上端着酒杯感嘆。
「今天是春分呢,」龜丞相站在一邊皺眉聞着宮中酒氣,到底還是應上一句,「水君心情很好?」
「做了一個夢。」
龜丞相:?
余禮白微笑。
故人歸來兮,再遇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