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想像之中,哪怕鄒嘉南真的活着,吃了那麼多苦,也不知道會顯得多委屈多柔弱,多陰霾。
然而眼前的周驢兒卻是如此的樂觀開朗,就連哭嚎都那麼奔放。
「你太奶奶歲數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不然回去再車馬勞頓,就很容易生病。」看着似乎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周驢兒,華滄溟輕聲道:「待會你出去給她看一眼,便在她旁邊的營帳休息如何?」
「好嘞。」周驢兒很乾脆的答應了,「華表哥你是個好人。」
華滄溟也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突然有又有些猶豫,「不若…你在她的營帳里睡,你儘快哄她休憩?」
周驢兒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道:「好嘞,我馬上就去哄太奶奶休息。」
「顧先生,那些人,我準備讓老夫人明天起來再問話,我先送嘉南過去,等會我能否單獨和你說幾句話?」華滄溟又認真的看着顧留白說道。
顧留白微微一笑,「那自然可以。」
「那十五哥,我先去哄太奶奶睡覺去了。」
「去吧去吧。」
其實也就幾步路,那鄒老夫人選的營帳,本身就是距離這兩間屋子最近的營帳。
等到華滄溟走回來的時候,顧留白才剛剛換好衣裳。
沒有厚此薄彼,給他準備的襖子和周驢兒的一個樣式,灰色的錦緞襖子,面上有銀色的暗紋,里子是柔軟的毛皮,還有狐狸毛的領子。
之前華滄溟見顧留白的時候,也只是覺得這人的面目清秀,但此時洗乾淨了,換了這身衣衫,華滄溟卻覺得顧留白有一種分外出塵的氣息。
尤其當顧留白隨便用一根木枝將自己的頭髮盤了一個道髻的時候,這種脫俗出塵的氣息,在華滄溟的眼中就到達了頂點。
周驢兒現在穿這身衣服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偷來的,尋常的官宦子弟穿這身衣衫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個富貴公子,但顧留白穿這身衣衫就分外的不同,這氣質就和衣料名貴與否全無關係。
「先生請隨我來。」
華滄溟比顧留白至少大出十歲,但對顧留白卻始終保持着足夠的敬畏,他領着顧留白進了一頂營帳,讓人送來了解狗肉油膩的熱茶,然後才慎重的開口,輕聲說道:「我不知顧先生是否知曉,其實鄒嘉南會流落在關外,和鄒老夫人當年的決定有關。」
顧留白喝了一口茶,搖了搖頭道:「個中緣由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鄒驢兒是鄒老夫人長孫的遺腹子,他不到兩歲被送出關外,這件事肯定有很大的問題。只是近些年我才知道,鄒家一直都未放棄尋覓,我能確定鄒老夫人一直想他活着回去。」
華滄溟的眼中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擔憂神色,「家妹深得鄒老夫人的喜愛,她經常去陪伴老夫人,老夫人曾經數次和她說過,若是找不回鄒嘉南,若是鄒嘉南再也沒有音訊,她死不瞑目,死後她都不會讓人將她葬在鄒家祖墳裏面。」
顧留白微微蹙眉,道:「聽上去她自覺有些過錯?」
華滄溟苦笑起來,道:「鄒嘉南是遺腹子,鄒老婦人原先便最為疼愛她的長孫,這份愛意便自然落在了鄒嘉南的身上,鄒嘉南的名字都是她特意讓長安的高僧取的,寓意善良、吉祥、美好、樂觀。」
顧留白笑道:「挺合現在的鄒驢兒的。」
華滄溟點了點頭,接着道:「只是鄒嘉南先天就不足,生下來時才四斤半,之後大病小病不斷,甚至有一次大病都斷了呼吸,以為他必死無疑了。」
顧留白也點了點頭,道:「我娘說他命硬,救下他來的時候,他身子都冷了。」
華滄溟深吸了一口氣,許久才恢復了平靜,道:「那時長安有個高僧路過幽州,想去天竺,他臨走的時候和老夫人說,若是留嘉南在幽州,他必死無疑。要想他活命,就要送他去樓蘭那邊呆夠三年。老夫人雖然萬分不舍,但終於還是下了決定,讓人將嘉南送去樓蘭,但沒想到,隊伍出關之後不久就遇襲,然後再無音訊,她想着是三年之後就可以見到活蹦亂跳的重孫兒,但沒有想到,再見卻過了十三年。」
顧留白感慨的笑了起來,「或許當年那高僧所見的世界和我們不同,他看到了很多世人無法看到的軌跡,只是即便思維再怎麼接近神明,也終究無法算無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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