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給我們好好交代一下事情。」
嬸嬸把飯菜放在桌子上。
話說出來的一瞬間,沈然頓時心中咯噔一響。
很快,一家人就坐在了客廳里的餐桌上。
除了二叔和嬸嬸以外,還有一個少女正「咕咕咕」地喝着粥。
少女穿着睡袍,兜帽有兩個可愛的兔子耳朵,翹着一雙二郎腿,粉色的拖鞋一晃一晃得,露出圓潤白嫩的後腳跟。
少女名叫沈盈盈,是二叔的女兒,和沈然一樣大的年紀,長相隨她母親。單馬尾,幾縷秀髮落在耳畔,更顯得皮膚的雪白,側臉有着可愛的蘋果肌,很有一種清純的味道。
相比於快速刨飯的沈盈盈,沈然連筷子都還放在碗上的。
「一周前你們學校模擬考,為什麼不告訴我?」嬸嬸同樣沒動筷,這會兒仿佛審問犯人一樣看着沈然。
沈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成績,說。」嬸嬸語氣變得嚴厲。
沈然從嘴裏憋出了幾個字眼。
霎時,少女放下手裏的碗,那雙明眸驚訝地看向沈然。
嬸嬸直接驚呼,「差了這麼多!沈然,你是真的打算進陽極高中當混混了嗎?」
「阿離,小聲點,沈然考這麼差他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二叔儘管也覺得不好,但還是輕言細語,「再說了,我聽說高新區不是還有另一所高中的嗎?」
「另一個是女子職業高中!」
嬸嬸怒視二叔。
對方天天待着工作間修理機器,對其他事是一點也不了解啊。
沈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桌子下的雙手緊緊抓着大腿。
客廳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一年前,我就說你要是學不會,晚上可以讓盈盈輔導你,你非不肯。」嬸嬸說話的節奏很快,很難給旁人有插話的機會。
旁邊,少女眨巴了下眼睛。
「沈然不也是不想打擾盈盈的學習嗎?」二叔還想幫忙解釋。
「打擾得了什麼?盈盈她就算是在江南中學,都是班上前幾名,現在還內定了可以直升江南高中,都不需要參加升學考試...」嬸嬸正為自己的女兒感到驕傲。
「她有鳳凰a級晶片。」沈然嘴裏突然冒出一句。
話音剛落。
少女不眨眼睛了。
嬸嬸也一頓,好半響都沒說出話。
七年前,嬸嬸和二叔商量,痛下決心,掏出了家裏的所有積蓄,並且貸款五十多年,一家子咬牙給沈盈盈買了一塊當時由梨花大學研發部製造的鳳凰a級晶片。
鳳凰晶片的數據模型是學習,哪怕放到現在都屬於是市場上的高端檔。而這塊晶片的價格相當於八套這樣的房子。
儘管沈然並不想說這樣過於直白的話。
但任何人都不能忽視這一點。
那可是江南區啊。
火城最富裕的幾個行政區,多少人擠破腦袋也想要進去。
江南中學的學生幾乎九成都能直升江南高中,然後高中畢業時又有五成可以去到梨花大學深造,最後甚至能有一絲鯉魚躍龍門,進到地球首都星的機會。
沈然羨慕的同時,與這樣的天之嬌女共同生活屋檐下,壓力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街坊鄰居,包括自己在學校里的老師都知道在江南中學的沈盈盈。
差距並不只有這一點。
沈盈盈是這個家庭的寶貝和驕傲,自己則屬於是一個外來者。
寄居在別人家的屋檐下。
父親死後,母親改嫁,這麼多年了甚至連電話都沒打過...
沈然積壓在心裏的情緒很複雜,在這裏用了一句「她有鳳凰a級晶片」說了出來。
良久過後,
嬸嬸忽然動起了筷子,語氣也沒有那麼嚴厲了,「你父親以前不是最痛恨晶片和機器了嗎?說這東西是那些大人物用來加固階級,限制底層人口的科技鋼印...」
「我吃完了。」
少女忽的放下碗筷,有些不高興,她踩着粉色拖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餐桌上,二叔眉頭緊皺,同樣有點想要去衛生間抽根煙。
沈然低垂着頭,依舊沒有動筷子。
對於人生,對於未來,他現在充滿了彷徨與迷茫。
「那你後面要怎麼辦?」嬸嬸又問。
「我不知道。我想努力沉澱下後可能會好一些。」沈然聲音低落。
「就只剩下兩個月了,你還怎麼努力?又沉澱得出個什麼?」
「不是。沉澱的意思...是留級。」
「......」
嬸嬸一時無語,又氣又因為沉澱的意思想笑。
正在這時,二叔忽然看向沈然,「其實不光是你父親,不知道為什麼,你三叔他這些年偶爾也有發來消息,說不想讓你植入晶片。」
三叔?
沈然微微錯愕地抬起頭。
父親那一代共有三口人,一個是自己的父親,一個是二叔,還有一個就是三叔。
不同於自己父親還有二叔,三叔他大學上到一半,突然放棄了外人羨慕不已的未來,沒畢業就消失了。
三叔走之前只留下一封書信:他說火星太貧瘠了,他想要去外面看看海,星辰大海。
「你一個月前十五歲了。雖然還沒有成年,但一些人生大事,我想還是由你自己決定。我們則想辦法,儘量給你提供幫助。」
說着,二叔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夾在手指間,點燃。
裊裊煙霧飄了出來...
儘管這年頭市面上有許多效果更好的致幻物,但傳統香煙還是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便宜。
「別在家裏抽煙!」
嬸嬸頓時生氣,但並沒有真的制止。
因為,她聽出了二叔的意思。
這是打算要給沈然也搞一塊晶片嗎?
嬸嬸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給壓着,多次想要說什麼,一雙手握的泛白髮青。
一家人為了沈盈盈一個人的未來,已經背上了長達五十年的債務。
如今還要再加重這足夠沉重了的命運嗎?
二叔在飯桌上抽着煙,那張面龐在雲霧繚繞中顯得很是滄桑,法令紋又更深了幾分。
「三叔為什麼也不想讓我植入晶片?」沈然好奇地問。
二叔搖頭,「不清楚。你三叔這麼多年和家裏的聯繫,總共就不超過五句,我連他現在怎麼樣了都不知道。」
沈然沉默了。
「不用。」並沒有想太久,他很快就給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