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嘴,開始讓自己無聲地大口呼吸以緩解此時緊張的情緒。
等女人睡着,等女人睡着,
等她睡着後,趁着她丈夫和孩子還沒回來,自己就能從床底悄無聲息地鑽出去,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安全離開。
躺在床上的女人在哼着歌,手中又傳來翻書頁的聲音。
該死,你怎麼還不睡覺?
傑夫不知道上頭女人到底看了多久的書,因為此時在床下的他,已經失去了對時間流逝概念的感知。
終於,
「啪。」
傑夫聽到了書被合上的聲音。
女人下了床,
赤着腳。
她開始向臥室門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打着呵欠。
是要去洗澡了麼?
傑夫心裏一喜。
趁着她去洗澡時,自己就能開溜了!
然而,
讓傑夫失落的是,只聽得「吧嗒」一聲,女人就又走了回來,隨之而來的,是收音機的雪花音。
「吱呀……」
女人又躺回到床上,拿起了書。
收音機里開始放起了輕音樂,女人跟着哼唱起來。
該死,她不會還要等她丈夫和孩子回來才睡覺吧!
一首歌結束,
收音機里傳來男人的聲音
「短暫的休息之後,歡迎回到羅佳故事會,我們繼續剛剛講述的故事。我們的女主人凱瑟琳正躺在床上,手裏拿着書,聽着歌,她很享受這夜晚短暫的閒暇;
其實,她一直很羨慕別的全職太太,因為對於一個女人而言,一邊要到外面上班一邊還要照顧家裏的事與孩子,實在是太累了。」
「唉……」
傑夫聽到床上女人發出了一聲嘆息,她似乎也有相似的際遇。
然而,
就在這時,
收音機里的話,
卻讓傑夫汗毛顫慄!
「但凱瑟琳不知道的是,在她躺在床上享受這難得的清閒時,其實,在她的床底下,此時正躺着一個人……」
「……」傑夫。
「……」女人。
床上原本的嘆息聲與翻書頁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同暫停的,還有收音機里的聲音,似乎是信號不好亦或者是這老式收音機出了什麼問題,雪花音重新充斥。
傑夫的一顆心,此時已近乎提到了嗓子眼處,他只覺得此時這靜謐到過分的氛圍,讓他呼吸都顯得有些困難。
「呵呵……哈哈……」
床上,
傳來女人的笑聲,似是在自己給自己緩解尷尬,當然,主要目的還是排解這種「自己嚇自己」的壓抑。
若非環境不允許,傑夫真想配合着一起笑一笑
瞧,夫人,別聽收音機里的那個混蛋胡說,你的床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人!
然而,
就在這時,
傑夫看見一隻腳,緩緩地探了下來。
女人,向床邊挪動了身子。
傑夫看着這隻腳,他自己的雙拳,也慢慢地握緊。
他看見,女人的腳趾,也繃得很緊。
女人似乎很想下床,看一看床底,而傑夫清楚地知道一旦她下床往下看,將看見什麼……
但,
女人的腳,在剛剛觸及地板後,又緩緩收了回去。
呼……
傑夫在心裏長舒一口氣。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滿頭冷汗。
但他在喘息時,還得刻意地控制,他恨死了這個場景,恨死了這個境地,他甚至恨死了打算來當小偷的自己。
大概,
過了五分鐘?
傑夫不知道有沒有五分鐘,他沒有手錶,也不可能在床底下數數計算時間。
忽然間,
傑夫看見一縷頭髮,從床上垂落了下來。
床底下的傑夫近乎可以腦補出這個畫面,床上的女人,正打算逐漸地探頭看向床下。
頭髮,
越來越長,也越來越多,
最前端的髮絲,幾乎已經觸及到了地板。
傑夫就這麼傻愣愣地盯着這一幕,他不清楚待會兒要如何面對這一場景。
是跪下來請求,請求女人放過自己讓自己離開?
還是用最蠻橫威脅的語氣,讓女人安靜,自己再離開?
似乎……第一個更適合自己。
頭髮,已經觸及到地板;
隨即,女人的額頭,緩緩地出現在了傑夫的視野之中。
再往下一點點,再下一點點,
只要一點點,
傑夫就能看見女人的眼睛了,
但這也意味着,女人同樣可以看見床底下的他。
傑夫屏住呼吸,焦慮緊張到極點的情緒讓他這會兒已經忘記了呼吸這件事,只是死死地盯着女人不斷下移的額頭。
然後,
女人停住了動作。
似乎,女人也很害怕,很害怕萬一真看見床底下有人怎麼辦。
雖然她明知道看一眼,是解除疑慮與恐懼的最好辦法,但她就是不敢看……
女人垂落在地板上的頭髮開始回升,
女人的額頭也消失在了傑夫視野,
女人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女人開始大口喘息,
傑夫也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憋氣了很久,張開嘴,開始無聲地大口迎接空氣。
腦子有些發暈,眼角有淚水開始分泌,他想哭,他想現在就回到街面上,哪怕面對着寒風,但他可以暢快地坐在花圃邊抽着煙吐着痰,還得很大聲很誇張很沒公德心地吐痰!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床上已經沒了動靜,
她,
應該已經睡着了吧?
傑夫估摸着時間,等女人的丈夫和孩子回來,他大概就真的逃不了了。
一個女人他都已經這般害怕了,等男人回來,他大概會失去所有勇氣。
她睡着了,
那……
我,
走吧?
傑夫開始輕微地騰挪自己的位置,他本就是斜趴在床底,這會兒,他先小心翼翼地翻面成為仰躺,隨即開始緩緩蠕動着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的上半身,慢慢地探出床底;
這蠕動的感覺,讓傑夫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碩大的……蛆。
他的左手,壓在地板上,他的右手,搭在床邊,全身很多處位置,都開始輕微地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