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被打開了。
「許個願,」師巫洛將仇薄燈纖長的手指攏在掌心,眼睫在銀灰的眼眸中投下如初雪古林的靜影,「我替你實現。」
惡欲的美麗的雪獸邁着無聲無息的步伐,走出來了,低頭將它的珍寶圈在懷裏。
……他是卑劣的圈佔者。
師巫洛想。
徹底依賴我吧。
讓我成為你的生命,讓我們的思緒不需要言語也能融為一體。
「信你了。」
仇薄燈閉上眼。
水光蒙蒙落在少年和男子的臉上,明明暗暗。
荷池中原本還活蹦亂跳的太一劍略微動了動,似乎有些猶豫不定。這世上,也只有它的傻瓜主人,才會覺得師巫洛那傢伙好欺負到無害……枎城之夜,穿過熊熊大火的年輕男人握住仇薄燈的手腕,接過太一劍。
……我不管他曾經對你下過什麼命令。
火光照亮男子的臉。
他聲音毫無感情。
——再把劍刃指向他,就不會再有你這麼一把劍了。
不是恐嚇,而是毋庸置疑的陳述。
那種濃烈的病態的愛,在那個時候就露出端疑了。對於師巫洛來說,他無所謂自己是誰,無所謂自己是什麼,神君就是他的一切。墜荒後,這種宛若沒有自我的愛,終於魔障出了侵略性——他也渴望成為戀人的一切。
日月燈緩緩旋轉,光影掠過少年和男子的臉頰。
太一劍最終選擇靜靜立在荷葉下,看他們一起閉上眼,將手探向水面。重疊在一起的手鬆開,暖黃的橘燈擦過兩人的指尖,落到水面,在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中,慢慢悠悠地飄向前方。
昳麗的少年睜開眼,被男子抬起臉,索取了一個深如烙印的吻。
獸的牙終於合上。
心滿意足地將它的光鎖在牙刀的囚籠。
太一劍又蹦躂起來。
繼續在荷塘里和游魚鬥智鬥勇。
水聲驚動了仇薄燈,他想起什麼,推了師巫洛一把「清酒你浸在池子哪邊?別被……」
話還沒說話,池子裏那頭就是嘩啦一聲瓦罐破碎的聲響。
太一劍又安靜如雞地把自己埋進荷葉下裝作一根不會動的荷梗去了。
「……」
沉默間,師巫洛微微彎了彎唇角,安撫地握了握他的腕骨,然後屈指敲三下水面,音如叩鈴。登時,大大小小的荷葉下,飛起一團團熒火。火團先是分散,後盤旋着連成一條高高低低的光線,朝他們這邊飛了過來。
等到火團近前,仇薄燈才發現,這些火團,都半提半拖地抱着一個小小的蓮子殼,裏邊裝着像水又像光的清液。
師巫洛折下旁近的一片荷葉,折了個羊角盅給仇薄燈。
仇薄燈略帶新奇地將羊角荷葉盅遞出去。
只見火團一樣的「燃」排着隊將蓮子殼傾倒,將其中清澈如月光的酒釀倒進荷葉盅。
它們井然有序,速度又快,不多時,荷葉盅就像盛滿了晨露一樣,呈現出銀閃閃的凸面。沒來得及倒酒盡責的火團整隻糰子一下子就黯淡了,抱着蓮子壇,懸浮在空中,頗有些可憐巴巴。
仇薄燈笑着抿了口酒,把杯遞給它。
熒火照亮仇薄燈的眉眼。
師巫洛知道他許了什麼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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