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懶散。
早在看見秀娘的第一眼,她便猜到了,不過,那些小玩意兒取悅了她。
容緋又滿上一杯酒,輕柔地遞到姜斐唇邊,看着她喝完,唇角沾染了一滴水珠。
他頓了頓,伸出食指將水珠蹭下,而後含入口中。
「為何愛喝酒?」他突然問道。
姜斐挑眉「美人餵的,我怎好回絕?」
容緋靜默片刻,而後低笑一聲,再未多說什麼。
姜斐只欠了欠身子,剛巧一旁軟榻上放着一卷竹簡,她順手拿了起來,上方畫着一個古老的符印。
姜斐仔細地看了看,饒是她也看不出這符印是何物。
「這是血符。」容緋的聲音近在耳畔,氣聲氤氳,「以己血畫此符,若心甘情願相送,便是自認為奴,血符一日不毀,便一日為奴。」
姜斐終於正眼瞧了下那符印,下刻抬眸看向容緋,低低一笑,登時玩心大起,拉過他的手。
容緋縱容着她的動作。
姜斐以指為刀割破他的掌心,沾了血珠,變出一頁符紙,一筆一划地在符紙上畫着血符。
容緋看着她,沒有言語。
只是,在血符畫下最後一筆時,他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背,而後拿過一旁的絹帕,小心地擦拭掉她指尖的血跡「血髒,神女嗜潔。」
姜斐未曾掙開,任由他將自己的手擦淨,只許久輕笑一聲「小狐狸。」
姜斐在宅邸里暫且待了下來。
秀娘到底是長生之身,在人界須得每隔數年便要換個地方居住,以免引人生疑。
如今這處宅邸,也是秀娘剛搬來不久,周圍鄉鄰也勉強才熟識。
現下多了個姜斐,不免有鄉鄰好奇。
姜斐對那些目光素不在意,只有一夜坐在宅邸外不遠處的大樹上賞星空,不小心睡着時,一睜眼天光大亮,便聽見樹下有人在笑問容緋「那姑娘是何人?」
容緋垂眸淺笑「內子。」
等到那人離開,姜斐才慢條斯理地從樹枝間探頭反問「內子?」
容緋抬眸,無辜地歪了歪頭「神女莫不是要當那負心神?」
奈何美人嬌媚,姜斐無奈,倒再未否認。
也是在此時,一股極為濃郁的媚香襲來,緊接着傳來一聲嬌笑,身披紅紗的女子如練,片刻已纏繞到容緋身側「秦公子,好久未見。」如低吟的嗓音帶着大膽的誘惑。
姜斐懶懶地坐在樹上,看了眼那個女子。
一隻朱紅的小女狐狸。
容緋卻飛快將那女子拉開,看了眼姜斐才道「這位姑娘,休得放肆。」
「秦公子,上次妖狐族一別,你說有緣自會再見,而今……」女子抬手,露出瑩白的藕臂,再抬頭便看見了樹上的姜斐,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因着此等低賤的凡人?」
姜斐凝眉。
「不過空有一副美貌罷了,秦公子……」
姜斐眉心舒展開來。
她封閉神識,修為低的大抵也察覺不到她的氣息,只當是尋常凡人罷了。
可容緋的臉色卻有些難看。
姜斐想,大抵是因為他也有着二分之一的凡人血統。
那小美人這一番話,將他也罵了。
她還在想着,那邊容緋卻已伸手封了小美人的口,姜斐清楚地看到,他不過動了動手指,小美人便人被凍住般僵直,目光呆滯地離開了。
「不懂得憐香惜玉。」姜斐輕哼。
容緋抬眸看着她,眉眼恢復了笑意委屈道「我懂或是不懂,神女不是最清楚?」
姜斐挑了挑眉梢反問「『秦公子』?」
容緋笑意微僵「以往,在妖界時化用的名諱。」
姜斐睨他一眼。
容緋抬手,做出接她的姿勢「跳下來?」
姜斐看着他張開的手,眉梢微揚,乾脆一翻身,直直掉入他雙臂上。
容緋穩穩地橫抱住她。
姜斐以手背蹭了蹭他的臉頰「那小美人是誰?」
容緋眼中笑意漸深「捻酸了?」
姜斐不解地皺眉。
容緋看着她又半真半假道「在妖狐族只見過兩三面,我都忘記她是誰了,誰曾想她卻來糾纏於我。」
姜斐若有所思地聽着這番話「你可是在炫耀?」
只見過兩三面,便來糾纏。而她,養了小和尚這麼多年,小和尚竟還護旁人?
容緋的這番話聽在她耳中,十足的「炫耀」。
容緋抱着她的手一頓「嗯?」
姜斐卻來了鬥志,自他懷中躍下。
恰逢前方一輛馬車駛來,馬車上坐着個俊秀的人界小世子。
姜斐指着那馬車道「只需一面,我便能引那小世子上鈎。」
話落,風吹起馬車的轎簾,小世子探出頭來。
姜斐微微垂眸,含羞一笑,眉梢輕斂,風亂了青絲,媚人酥骨。
小世子的眼神頓時呆住了。
容緋皺了皺眉。
不多時,小世子便派了近侍前來,恭敬地對姜斐道「姑娘,我家少爺說,想要邀姑娘前去賞花。」
姜斐得意地看了一眼容緋,只一面,便成了。
剛巧她閒來無事,便要頷首應下。
「內子身有不便,抱歉。」一旁容緋突然作聲。
姜斐皺眉。
容緋卻拉着她的手朝宅邸走去。
姜斐揚眉,刻意揚了語氣,頓了腳步「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識,我何時成了你內子了?」
容緋腳步一停,轉頭看着她,許久無奈地將她吹到眼角的一縷頭髮拂至耳後「在下足足用了兩三面,才引得姑娘注目,而神女只用了一面。」
「在下輸了。」
說到此,他的聲音低了些,眼神有些恍惚,許久方才回過神來。
姜斐淺笑一聲,這一次再未回絕,徑自回了宅邸。
而這一整日,容緋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直到夜色降臨,姜斐心中思忖着在人界待了許久,也有些厭煩了。
也是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極細微的動靜,氣流微弱地涌動了下,帶着姜斐熟悉的神力。
姜斐抬眸,她倒沒想到小和尚的神力竟進步如此神速,她閉了神識,他竟也能尋到她的蹤跡。
雖然歷時長了些。
姜斐看了眼容緋,後者仍一副出神的神情,她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身披白色袍服的連迦正站在庭院中,周身布了藍色的結界,臉色疲憊地看着她。
姜斐望着那張虛弱慘白的絕色臉,緩步踏入結界中,故作驚訝「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