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如同沙子摩擦一般的粗糲難聽,仿佛嘶喊過許久,幾乎已經發不出聲。
他連忙賠笑,「是些麻黃、茵陳、白頭翁……」
「什麼東西?」
察覺到少年不識藥材,他連忙解釋了一句,「是些草藥。」
他雖不曾經過見過什麼刀光血雨的場面,但還有兩三分識人的能力,看這少年的神情和語氣,便知道他並非嗜血好殺之人,因此轉而小心翼翼,想方設法,想要護住自己這一車藥材。
少年似乎對那車藥材沒什麼興趣,他彎下腰,撿了賊人的環首刀,然後又開始反反覆覆地搜起了那具屍體。
只是既為黃巾流寇,必然是些不得活命的窮苦人,身上哪裏有餘財呢?若是求財,這車藥材不是現成的?
少年只搜出了一柄環首刀,倒也不氣餒,直起身又走進了荒叢中翻了翻。
張緡有些無語的看着他又搜過了那幾個黃巾賊的屍體。
他一共翻出了兩柄環首刀,一根長矛,還有兩柄十分殘破的短刃。
還有被黃巾賊拿走的一袋子五銖錢。
少年就這麼抱着這堆東西,走到了他的面前,先將錢遞還了他。
張緡有些呆滯,硬是沒有反應過來,那少年皺了皺眉,將錢袋徑直塞進他的懷裏。
「你收這些鐵器麼?」
……他沒有反應過來,他是真的反應不過來。
幾個僕役也沒有反應過來。
一起直直的盯着少年和他懷裏那些髒兮兮的兵器。
若是這少年缺錢,剛剛那袋錢他何不留下呢?
就他的箭術,誰還敢向他討要不成?
最後還是張緡開了腔,「這錢權作謝禮,以酬恩公大恩如何?」
少年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他似乎很想伸手去拿那袋錢,但最後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你收這些鐵器麼?」
……………………
恩公的想法真是與眾不同,但張緡還是連忙點了點頭,「願收,願收。」
「什麼價?」
不知道,張緡想,他其實是知道這些東西大概什麼價的,但他不知道自己收購這玩意幹嗎,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價收購。
但少年救了他一命,看樣子也不圖他的這車藥材,他何不便將那袋錢給了他,算作答謝呢?
「……五千錢如何?」
少年看了看懷裏的武器,又看了看他,「這堆破銅爛鐵,你如何便出了五千錢?你這樣的人,誰會派你出來做事?」
……張緡開始懷疑這少年是哪個世家大族出身,就因為這一張嘴而被逐出家門的。
因為他講起話來實在是太惹人厭了。
而且張緡就沒聽過比這少年更難聽的嗓音。
少年姓陸,按他自己所說只是個獵戶,家鄉為黃巾所破,一路顛沛流離到了這裏。平時便住在石門溝深處的茅屋裏,靠打獵和偶爾打些賊匪來換點鹽米吃。
在講這些過去經歷時,少年總是會不自然的停頓,讓人一聽就能分辨出所說皆是謊話,但這更堅定了張緡的猜想。
大概是那個世家的幼子,因黃巾之亂家滅人亡,才淪落至此。
在問起姓名時,少年頓了頓,似乎想了一下,「陸鹹魚。」
……………………他一定是聽錯了。
「懸魚?」
泰山羊興祖懸魚拒賄,亦為美談,青州又是受黃巾之亂最為深重之所。這位少年必是自青州而來無疑了!
「嗯,」少年愣了愣,將目光移開,「懸魚。」
問過姓名籍貫,見他年紀尚幼,又獨身一人住在荒山之中,張緡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
兩個人聊來聊去,儘管少年仍然你我相稱,但張緡已經悄悄更換了稱呼。
「賢弟何故自苦?為何不至人煙處居住?」
少年想了想,「我不懂耕種。」
「憑賢弟的本事,難道尋不到更好的職位?」
他那雙冰水一樣的眸子盯着他看,「什麼樣的職位?」
「比如說……從戎為國?」
他搖搖頭,「我不慣行伍。」
「那……若是投在某位大人門下,如賢弟這般箭術,也必受重用埃」
少年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成。」
「為何?」
「我膽子小,幹不了這樣的活計。」
……這是什麼道理?
難道他有這樣的武藝,倒還格外惜命嗎?
但張緡有自己的小九九,他這往來渡口,運送藥材的差役還要再服兩個月,難保路上不再起風波,若是能將這少年拉攏過來,當不成知交故友,哪怕做個街坊鄰居,也好開口求人。
因此他絕不能就這麼放他走了,張緡想了想,還有個差事,雖然髒累,於士族而言,聽起來也有些低賤,但工錢結得痛快,又有額外的補貼可拿,實際上……對於市井小民來說,還是樁美事呢!
「那,愚兄倒是有一位故交,就在廣陽門裏的東四道上經營一處肉鋪,」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這位少年的神情,「他那裏每日殺豬賣肉,正缺一個有臂力的幫工。」
說實話,就憑這位恩公的箭術,若是從戎,哪怕不敢肖想封侯之位,至少一個執旗兵是少不了的,若是那個講話習慣再改一改……偏將也未可知啊!何苦要去給殺豬匠打下手,當苦力,每天追着豬——
少年眼睛一亮,「成啊1
……恩公就這點兒出息,他算看出來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