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六歲。
「不找了,早就不找了,我已經安家了。」說罷,路禹牽起璐璐的手,「我的妻子,璐璐緹斯。」
「初次見面,侯爵夫人真是年輕美麗……」一時半會,安德魯也改不掉這個稱呼。
「我們可不是初次見面哦。」璐璐嘴角噙着笑意,說着讓安德魯摸不着頭腦的話。
「我們其實回去過亞斯,但沒找到你。」路禹說,「有人告訴我你為了前往傳說中存在的人偶之國,決心橫渡浩瀚炎砂,我以為你已經……怎麼做到的?」
浩瀚炎砂的遼闊,即便是晨曦領都飄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魔力充沛,元素抗性拉滿的三煤球都有明顯的灼燒感,很難想像安德魯一個目前也只有五階的魔法師是怎麼穿越炎砂的。
「我沒有穿越。」安德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實際上,我是參與了開拓者船隊,穿越了風浪,艱難抵達的賽爾卡洛。」
恰逢魔力潮,有所積累的安德魯晉升到了五階,艱難學會本地語言之後,開始了自小起就感興趣的人偶師學習之旅。
學習過程無比坎坷,因為異邦人的身份,他在這裏吃了不少苦,昔日的爵士後代,在賽爾卡洛變成了看人臉色的學徒,巨大的身份落差令他煎熬,但他咬牙挺了下來。
成為一名出色的人偶師,是他活着唯一的動力。
他已經沒有家了。
戰爭讓亞斯王國,父親、母親、兄弟姐們都在戰亂中離散,死亡,唯一跟隨他逃難的弟弟也因為航海中的疫病永遠地離開了他。
「如果連僅有的夢想都無法抓住……人生也太無趣了。」安德魯的聲音異常平靜,二十年風風雨雨改變了他,生長於溫室中嬌嫩的花朵已經成長為一塊堅韌的頑石。
似乎是覺得話題被自己帶得沉重,他話鋒一轉:「侯爵閣下這些年都有什麼樣的經歷呢,您一定走過了很多地方,才尋覓到侯爵夫人如此迷人的鮮花吧?」
璐璐掩嘴輕笑。
「也沒有走多遠……一場爆炸,就把她送到我的身邊了。」
路禹正式揭開了二十二年前踏入亞斯的前因與後果,只不過省略了自己的部分神奇經歷。
沒有被愚弄的憤怒,時隔多年知曉真相,安德魯大笑不止。
「這麼說,沒有什麼格蘭賽法,也不存在什麼迦勒底,拉萊耶這些地名也都是編造的?」
「算是吧,你可以理解為,文學創作。」
「您的故鄉賽里斯,也是文學創作?」
「不,只有這個不是。」
他從未想過,全亞斯都被路禹編造出的謊言欺騙了過去,而自己則是那個協助他把謊言做大做強的幫凶。
而聽到這些年路禹傳奇般的經歷,得知當年戲耍了亞斯的人成為了九階魔法師,他雙眼已經失去了焦點。
「您,這是在和我開又一個玩笑?」
路禹搖頭,自豪地正色道:「這次,不是編造的故事,是真真正正,屬於我的故事。」
「這可比您當年編的故事更離譜。」安德魯感嘆,「放在別人那,我會堅信他是一個可恥的騙子。」
他隨即就疑惑了起來:「您是怎麼找到我的?」
得知一切竟然源於他同意蓋爾賒賬,安德魯愣住了。
「賽爾卡洛的人偶師向來沒有賒賬一說,即便你是從亞斯來的,應該也已經入鄉隨俗了,為什麼對他例外了?」
安德魯抿嘴笑道:「只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罷了。」
尼希爾為蓋爾進行的改造選用的素材相當優秀,負責養護維修的安德魯看着那些磨損過度,傷痕累累的素材,認為蓋爾和自己一樣家道中落,生活窘迫。
蓋爾懇求自己能略作優惠同樣觸動了他曾經的回憶,二十二年前,他是不屑於為了幾枚銀幣就賠着笑臉,低聲下氣地懇求他人的。
如果不是為了生活,誰又願意強顏歡笑呢。
做出賒賬決定,也是安德魯在照顧蓋爾的自尊——雖然他在做決定時就不抱期待能收回欠款了。
路禹突然起身,走到放置在院落的人偶旁:「想要學到更高深的人偶術嗎?」
「沒錢。」安德魯下意識回答,但很快,他就再度抬起頭,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路禹。
「兩個選擇,到我的島上來,我的另一位妻子也精通人偶術。另一個選項,我帶你見見屹立於賽爾卡洛之巔的『神』,至於你能否得到他的認可,就看表現了。」
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此生難再有的機會,安德魯迅速伸手抓住。
「我想跟隨至高人偶師學習!」
「聽到了,尼希爾?」
「聽到了,這次好歹是個好消息。」雕像那頭尼希爾狠狠地鬆了口氣。
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來到了自己的國度,結果他的孩子興高采烈出門打牌,因為一張牌被襲擊。
與當年故識相聚又聽到了謀奪魔藥配方,暗中欺凌流光試煉晉級者的經歷。
請朋友做客,房子裏卻不斷地爬出各式各樣讓人不快的蟲子。
朋友體諒他,因此不在乎,可他卻沒法不在乎。
好在,安德魯這裏算是有了一個完滿的結尾,這也讓他終於有機會表達一下作為主人家的豪邁,立刻向安德魯送出了流光城的邀請。
二十二年前的相遇撥動了二十二年後的命運軌跡,安德魯感激地道謝。
路禹只是笑,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你這個人偶還會不會抽人巴掌……」說着,他觸動了人偶開關,並下意識進行了一個後退躲避。
沒有異動,人偶完美運作。
沒有什麼提頭來見,也不會連環巴掌。
「果然,進步了啊。」路禹一邊說,一邊偷瞟璐璐,小聲嘀咕,「那為什麼有人二十多年過去了,魔藥還會爆炸呢?」
「我聽到了,今晚和塞拉睡去!」
「有區別嗎,我們不是一直是一起睡嗎?」路禹一臉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