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都留下過很重的傷。一個曾經最親近的好姐妹,最後成了最疏遠最該死可恨的仇人。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
良久,聽得外頭一聲響動,夏雨便被二人攙着往外走去。
「你們帶我去哪?」夏雨蹙眉。
無人應答,她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攙上了一艘小船。
身子一搖晃,卻有一雙手,快速的握住了她,而後便是熟悉的懷抱。淡淡的茶香,讓她一直懸着的心,頃刻間平靜了下去。就勢伏在他懷中,靜靜聽着屬於他的心跳,那一刻什麼都不再重要。
風過耳畔,他下意識的抱緊了她。
船過水聲,逐浪之音徘徊不去。
須臾,水聲越來越少,許是到了水平處。
覆着雙眸的布條,被輕柔的掀開,她想睜開眼,可因為雙眸被覆太久,一時間無法適應外頭的光線。有一手恰如其分的遮在她眼前,耳畔是他的溫柔耳語,「慢慢睜開,別着急。」
她點了頭,隨着他的手慢慢的挪開,瞬時僵在當場。
火樹銀花明亮岸,扁舟輕搖從此過。
回眸淚眼花不語,笑問君子謂何求?
不求功名與利祿,不問榮華極富貴。
惟願身在此夢中,與卿百年不相負。
有溫暖的懷抱,從身後襲來,他從身後抱住了她,附耳低語,「你說你喜歡看焰火,如今我送你一夜焰火,許你一生繁華。如何?」
她紅着眼,「文縐縐的,聽不懂。」
他一笑,這丫頭總喜歡讓他說第二遍。
也罷,橫豎這輩子就慣着她了。
輕柔的啃噬着她的耳垂,喁喁耳語,卻是刻骨銘心,「還記得那一天他們在護城河邊放焰火,你說你很喜歡。今日這場焰火,是我送你的,以後每年咱們都來看焰火,我陪着你,就兩個人安安靜靜的。」
「孩子也不要了?」她笑問,面色緋紅。
「沒有你,何來的孩子?」他不依不饒的啃着她的脖頸。
痒痒的,鼻尖泛酸,心裏卻是暖的。
夏雨深吸一口氣,他鬆開她走到了她面前。她這才驚覺彼此都一身紅裝,而自己竟是一身嫁衣。難怪大娘和娘,那麼費力的為自己梳妝打扮。
她抬頭看他,焰火中的趙朔顯得格外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身着紅衣的模樣。這一身的紅,襯得那雙桃花眼更加妖艷迷離,眸中琉璃色竟倒映着璀璨流光,直教人心跳加速,沉淪不已。勾唇淺笑,邪魅無雙,竟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顛倒眾生亦不為過。
記憶中的趙朔,一直身着玄袍,漆黑如同他內心的腹黑一般,屬於深不見底的顏色。玄袍在身,便是染了血也無人看得見,橫豎此生疼與痛都得自己扛着。
所以他選擇,最孤寂的顏色。
直到遇見了她!
讓他此生,第一回覺得,真心的笑容是何其難能可貴,他所渴望的一切都能在她的身上找到。
自由、率真、快樂、以及善惡分明的無所畏懼。
「今日的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叔,也不再是手握生殺的睿王爺,此後還可能變成一介商賈,成為最平凡的普通人。夏雨,你願意嫁給我,做我唯一的妻子嗎?」他難得斂了笑,對着她一本正經的說着她最期待的話語。
他不是不明白,這話其實根本不必問,可他更明白,不管這話有多可笑,哪怕是多麼的明知故問,夏雨身為女子,所期待的便是他能親自開口。
夏雨聲音哽咽,笑着看他,「不管你是王爺,還是商賈,哪怕是個尋常人,我喜歡的一直都你,從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我愛你,只是因為你是趙朔。可你什麼都會,什麼都好,而我既不會琴棋書畫,也不會詩詞歌賦,更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出身,甚至於還有好多的壞毛病,曾經一度嗜賭如命,好酒成性。這樣一個滿是缺點的我,你還敢娶嗎?」
「我愛你,因為你是夏雨。」趙朔吻上她的眉心,夜空中,明亮的焰火盡情綻放,「你不會的,我來做。你負責任性,我負責慣着你。」輕攬入懷,若傾盡了此生溫柔,只賦一人,「我這輩子唯有一件事做得最好,那便是忍。」
我忍你一輩子。
勝過千萬句情話。
有多少人,能容忍你的小性子,一輩子呢?
我可以。
尋梅與李煥肩並肩搖着左右船槳,卻是打心裏替二人高興,只不過
「王爺與少主成婚,為何不讓大家都來呢?」尋梅不解。
李煥含笑望着她,「王爺說,成婚本就是兩個人的事,何必那麼多人瞎攪合。再說,這一夜的焰火,是王爺早前就想送王妃的,可惜當時的時事不允,如今總算能補上了。」
尋梅撇撇嘴,饒有興致的盯着李煥,「是你家王爺,還是有些心理障礙吧?」
「隨你怎麼說吧。」李煥一笑。
尋梅深吸一口氣,「說來也是應該的,畢竟他是皇室中出來的,能為少主做到放下一切,已然不易。若大家都在,二拜高堂的時候,到底是該對着自己的殺兄仇人?還是對着老皇帝的靈位呢?能放下仇恨已經很難得了,畢竟誰也不容易。」
李煥輕嘆一聲,「其實他們兩個在一起,已經需要很大的勇氣了。既然衝破了世俗禮教,那就不必在乎什麼繁文縟節了。幾度歷經生死,有些東西其實早就刻在骨子裏的。相守一生,比什麼都重要。」說這話的時候,李煥若有深意的盯着尋梅。
觸及李煥的目光,尋梅急忙低頭,面上瞬時染上一片紅暈。
「我也是認真的。」李煥低語。
尋梅難掩唇邊淺笑,「我也沒說你不認真,划船吧!」
船兒輕輕的搖着,那一路的焰火,倒映着波光嶙峋,那一夜的風花雪月,落在三生石上,成了永久的銘刻。
此生不負,從不是說說而已,是我對這世間、對你,唯一的要求。
紅衣在身,十指緊扣,說好了一輩子在一起。
抬頭仰望,焰火明媚,回眸間,笑靨如花。
此生,足矣!
建武七年春。
正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梁蠡牽着母親的手,小小年紀便學會了蹙眉,「娘,爹在找什麼?」
東方青垂眸望着自己的兒子,含笑撫着他的臉,「在找他的過去。」
抬頭,梁以儒像瘋了似的撥開人群,發紅的眸子似乎在找尋什麼人。可他好像又找不到那個人,痴痴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沒有回過神來。
「娘,爹的過去能找到嗎?」梁蠡不解。
東方青笑得酸澀,「他想找,卻未必能找到,所以他找不到的。」就算夏雨真的在附近,她也未必會見梁以儒一面。夏雨何其聰慧,怎麼可能還會給梁以儒一絲一毫的機會,明明知道梁以儒的脾性。
七年了,他一點都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