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
陽春三月,江南的風已經十分和煦,她放慢腳步,心頭默默盤算。
在古代做女人,相當之難。
稍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她們沒有獨立的人權,在家是父親或兄弟的附庸,出嫁是丈夫的所屬。
他們都可以「賣」掉她。
一種賣,是以婚姻的名義。父親兄弟許嫁女兒姊妹自不必提,丈夫也可以轉嫁妻子,抑或是買休賣休,乃至典妻,理論上違法,實則屢禁不止。
第二種賣,那就是買賣人口,奴婢和娼-妓是大多數結局。
當然,不止女性,整個庶民階級的抗風險能力都很低。
農民好端端的種田,某天可能田產就成別人的了,成為無數被權貴侵佔民田的受害者,或者過不下去,借貸利滾利,最終不得不賣身為奴。
做生意的,必然要給黑白兩道上繳保護費,同時還要防着被同行下套陷害。若是南北往來的長途生意,更要小心,坐船會被沉河,走夜路會被敲悶棍,各種死法可參看筆記。
像程家那樣,宗族尚可,父親還算個小官,已經算是走了大運。
可有什麼用呢?戰火一來,全族凋零。
這就是古代,平均壽命30歲,她已經過了一半的時代。
但穿越女的運氣都不錯。
目前來說,她的生存已經不是問題。陳家雖然不是她家,可官與民天壤之別,大樹底下好乘涼,此乃至理名言。
生存下來了,要考慮的就是怎麼活得好。
對此,程丹若也有自己的辦法。
「程姑娘。」萱草堂的小丫頭清脆一笑,「老太太醒了,正找你呢。」
程丹若收斂神思,快步走進正屋。
裏頭,陳家的最高領導,陳老太太穿着秋色壽紋的對襟襖,頭勒抹額,正歪在屏風後面的榻上,由小丫鬟幫忙更換尿布。
「我來吧。」程丹若接過自製的尿不濕,輕手輕腳地給老太太換上,口中道,「今天暖和,風也不硬,叫他們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可好?」
陳老太太口角微斜,表情生硬,好半天才說:「也好。」
話語雖短,仔細聽卻不難發現,她的口齒有些含糊。再加上口角歪斜和失禁,不難知道,這位家庭最高層是個中風患者。
「您這幾個月好多了。」程丹若輕聲細語地說,「按照我說的慢慢調理,會好起來的。」
她說着,給陳老太太奉了杯水,讓她補充水分。
陳老太太喝了水,又被伺候着抹了潤膚的面脂,身體舒服許多,終於露出些許笑影,問她:「去哪兒了?」
「太太有些脾胃不適,我去看看。」程丹若扶着她在屋內來回走動,活動一下身體,「沒什麼大礙。」
陳老太太點點頭,有些不滿:「年紀輕輕,身體忒嬌弱。」
程丹若微笑,並不接話。
「進門十幾年,就生了二郎一個。」陳老太太咕噥着,「當初看中她出自名門,誰想偏是子嗣不豐。」
目前,陳家有五個孩子:大姑娘陳芳娘,三姑娘陳柔娘,四姑娘陳婉娘,五少爺陳知恭,都是姨娘所出,唯有二少爺陳知孝為黃夫人的獨子。
兩個孫子,陳老太太嫌少,可五少爺落地七年了,家中卻沒能再添好消息。
她就怪上黃夫人了。
程丹若轉移話題:「老太太用些李子吧,您該多吃些新鮮果子。」
陳老太太有些累了,正好歇息。
程丹若洗了手,給她剝李子,時不時說些閒話,排遣老太太的情緒。
這就是她在陳家的生活:寄人籬下吃白飯的孤女,陳家的家庭醫生,老太太的貼身護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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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山西大同人,少失怙恃,寄於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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